何旭强事件的余波在官方通报和作风整顿的强势推进下,表面上看渐渐平息。网络上的热帖被删除,新的八卦取代了旧闻,乡政府大院内的议论也随着工作的加压而减少。但秦赐深知,水面下的暗流从未真正停止。
一周后,一个看似寻常的下午,县纪委调查组的同志约谈了秦赐,了解何旭强平时的工作表现以及塔寺乡班子运行情况。谈话过程规范严谨,秦赐客观陈述,既肯定了何旭强在某些工作中的能力,也对其生活作风问题可能造成的影响表示了担忧。他敏感地察觉到,调查组的问题似乎并不仅仅局限于桃色事件本身,偶尔会旁敲侧击地涉及到一些工程项目,特别是旅游公路招标和龙腾建设被清退的旧事。
“秦赐同志,我们了解到,何旭强同志之前曾分管过一段时间的政法和信访,也参与过旅游公路项目前期的协调工作。据你了解,他在这些工作中,与一些企业,比如之前的龙腾建设,或者现在的旅游服务公司等,有没有超出正常工作范围的接触?”调查组的同志语气平和,但问题却如针刺般锐利。
秦赐心中凛然,意识到何旭强的问题可能比预想的更复杂。他谨慎地回答:“何旭强同志分管政法信访期间,与各类企业打交道是职责所在,接触是有的。但我所了解的情况,都属于正常工作范畴。至于是否超出范围,需要组织深入调查核实。我们乡党委坚决支持纪委查清一切问题。”
送走调查组的同志,秦赐独自在办公室沉思。何旭强如果仅仅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调查不会如此深入。难道他背后还牵扯到了其他利益关系?会是与龙腾建设的旧怨,还是与蒋涛公司的新合作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他想起之前刘副局长那次的“劝说”,以及何旭强被停职前某些欲言又止的神情。看来,有人想借何旭强这件事,把火烧得更旺,甚至可能波及到塔寺乡的核心项目和他本人。
就在这时,张向荣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乡长,您看看这个。”
是一份来自县审计局的正式通知,题为《关于对塔寺乡旅游示范公路项目及部分旅游配套设施建设资金使用情况进行专项审计的通知》。通知要求乡政府准备近三年来所有相关项目的合同、账目、审批记录等资料,审计组将于三日后进驻。
“专项审计?”秦赐接过通知,快速浏览着,“在这个时间点?”
张向荣压低声音:“乡长,我打听了一下,这次审计是上面直接指派的,力度很大。而且,重点好像就是公路项目和我们那个旅游综合服务中心的改造资金。有人说……这是有人借着何副书记的事,在给我们上眼药,想从经济问题上找突破口。”
秦赐的眼神锐利起来。果然来了!何旭强的桃色风波或许只是个引子,某些人真正的目标,恐怕是塔寺乡的发展成果,是他秦赐本人。旅游公路项目他坚持原则,清退了龙腾建设,得罪了林伟背后的势力;旅游综合服务中心的收购改造,他动用了自己的资金通过蒋涛的公司运作,虽然程序上尽量合规,但若有人刻意深究,难免不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怕什么?”秦赐将通知放在桌上,语气反而平静下来,“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公路项目的每一笔资金都有据可查,综合服务中心的改造,蒋涛那边也是走的正规公司流程。审计来了正好,帮我们把把关,清清白白地给大家看。”
他看向张向荣:“向荣,你亲自负责,立刻组织财政所、党政办和相关人员,按照通知要求,把所有资料准备齐全,分类整理好,确保审计组来了能随时调阅。记住,态度要端正,配合要积极,但原则问题绝不能含糊。”
“是,乡长!”张向荣见秦赐如此镇定,也稳住了心神,领命而去。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安静,秦赐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意识到,塔寺乡和他个人,正面临着一场远比处理一个违纪干部更复杂的考验。这不仅仅是一场经济审计,更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个人和塔寺乡发展模式的“狙击”。
他拿起手机,想给蒋涛打个电话提醒一下,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这个时候,他与蒋涛的任何私下沟通,都可能被过度解读。他相信蒋涛的商业头脑和合规意识,能够应对审查。
随后,他拨通了李冰书记的电话,通报了审计通知的事情。李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语气凝重:“我知道了。看来有些人是不想看到我们塔寺乡太顺啊。秦赐,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我们也要做好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我这边也会向王书记汇报一下情况。”
挂了电话,秦赐走到窗前。塔寺乡的傍晚依旧宁静美丽,但在这宁静之下,无形的较量已经展开。他回想起自己从特种部队退役,来到这个偏远乡镇的初衷,回想起为了修路、为了引资、为了保住学校而经历的种种艰难。
“魑魅魍魉,何足道哉。”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他秦赐什么风浪没见过?想用这种手段阻挡塔寺乡前进的脚步,恐怕是打错了算盘。
审计,来吧。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向所有人再次证明,塔寺乡的发展,经得起任何检验。而隐藏在背后的那些人,也终将在阳光下无所遁形。这场风波,或许正是彻底扫清障碍、让塔寺乡轻装上阵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