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内室，三福晋就攥着宜修的手不放，小嘴叭叭地倒苦水。
从 “嬷嬷不让开窗透气” 说到 “前日想吃辣子鸡，胤祉愣是让厨房换成了清蒸鸡”，恨不得把这几个月 “坐牢般” 的养胎日常全倒出来。
说到激动处，连 “胤祉说她不懂事，只顾着嘴馋不顾孩子” 的话都嚷了出来。
宜修连忙抬手打断，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看身后的齐悦：“三嫂，先歇歇。你是想跟我翻旧账诉苦，还是听听十三弟妹的来意？”
三福晋这才想起屋里还有旁人，脸微红，尴尬地笑了两声，连忙甩甩帕子吩咐嬷嬷：“上些精致的糕点，再把那盅冰镇的燕窝端来！”
又眼巴巴地看向宜修，语气急切：“四弟妹，快说，你们今儿来有啥新鲜事儿？”
宜修无奈地用团扇轻拍额头，暗自腹诽：这三嫂怕是怀个孕把脑子也怀糊涂了，也不知道先跟十三弟妹寒暄两句。
“今儿来有两桩事。” 宜修放缓语气，“一是帮十三弟妹琢磨琢磨给小姑添妆的法子，让她在敏妃娘娘和两位公主面前露露面；二是跟你商量下，等皇上巡幸蒙古回来，咱们妯娌结伴去皇庄住几日，散散心。”
三福晋起初还一脸茫然，半晌才回过神，转向齐悦，一拍大腿：“嗨，弟妹是为添妆的事儿发愁啊！这有啥难的，听我跟你说！”
齐悦连忙坐直身子，满眼恳切地看向她，等着指点。
三福晋喝了口燕窝润嗓，细细拆解内务府的规矩：“从纯禧公主出嫁那会儿起，各家给公主的陪嫁就有讲究 ，最多不能超过五抬。”
“不是不重视，是怕僭越了太子府的体面。当年荣宪公主出嫁，太子府也只备了五抬添妆，咱们这些皇子府邸，自然不能压过太子的风头。”
三福晋眸色认真：“所以明面儿上备五箱就够了，关键是私下的贴补。八公主是十三弟的亲妹妹，你这个亲嫂子得多上心，但也不能把自己的嫁妆全搭进去，不值当。”
“这里头得耍点小滑头，比如把箱子做小些，里头多放些精巧的摆件、成色好的金银玉器，而且要分批次送，少量多次往宫里递，既不扎眼，又能让敏妃娘娘瞧见你的心意。”
“还有啊，八公主和九公主婚事挨得近，可不能厚此薄彼。” 宜修在一旁补充，“我当年给温宪公主添妆，就是借着给太后孝敬的名头，每次送十几箱东西，里头悄悄夹着给温宪的物件，既绕开了五抬的规矩，又能表达府上的重视。”
她没说的是，那会儿乌雅氏还得势，十四阿哥圣眷正浓，明知温宪不会偏向乌雅氏母子，她也不愿太过张扬，
那些物件看着多，实则都是精巧却不奢靡的玩意儿，靠独特的样式吸引眼球罢了。
齐悦听得仔细，频频点头，末了却红了脸，小声道出隐忧：“可…… 可府里的瓜尔佳侧福晋，昨儿听说八公主留京的消息，今儿一早就抬出两大箱子东西，说要给公主添妆，还特意在爷面前提了一嘴，说‘身为侧室，也该为府里尽份心’……”
十三福晋眼底闪过一丝委屈。
瓜尔佳氏肚子争气，去年生了女儿，眼下又怀着身孕，府里嬷嬷们都捧着她，齐悦虽是正福晋，却也不好太过计较，只能暗自憋闷。
宜修与三福晋对视一眼，都是混迹后宅多年的人，哪能不明白其中门道 。
瓜尔佳氏这是借着小姑子的婚事邀功，既想在敏妃面前露脸，又想在胤祥面前挣 “顾全大局” 的名声，顺带压齐悦一头。
两人凑到一处低声耳语了几句，宜修先开口：“弟妹别急，这事儿好办。你从府上产业里挑个城外不起眼的庄子，回去后故意让人折腾，比如收拾庄子里的库房，把些摆件、珍宝装箱往庄子里运，做出‘整理家产’的样子。”
三福晋接着补充：“等十三弟问起，你就把添妆的规矩说清楚，不提瓜尔佳氏的两箱东西好不好，只说‘侧福晋已经备了两箱，占了府上明面儿的添妆份额，我便从庄子里寻些物件，私下给八公主贴补，免得外头说爷厚此薄彼’。”
“等八公主出嫁前，再把庄子的地契送过去，既实惠，又不扎眼，敏妃娘娘只会夸你周到。”
齐悦眼睛一亮，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多谢两位嫂嫂提点！齐悦记下了！” 说罢，示意侍女端上两个匣子。
匣子打开，里头各是一套翡翠首饰 ，珠链颗颗圆润饱满，泛着浓郁的正阳绿，水头十足，竟是难得的极品！
清代水滴翡翠项链
宜修与三福晋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两位嫂嫂笑纳。” 齐悦诚恳道。
拿人手短，三福晋略一思忖，拉着齐悦的手叮嘱：“弟妹，嫂子再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你是正头福晋，管家、应酬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赶紧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开了怀，往后的日子就能松快不少。”
“是啊。” 宜修颔首附和，“我当年怀弘昭的时候，故意把府上的琐事都扔给你四哥。”
“年底算账、给各家备年礼、协调府里下人差事，他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慢慢摸清门道。打那儿以后，每逢年节，只要他在府里，都会主动问账房银钱够不够，备礼顺不顺遂。”
“男人就是这样，你不让他尝过其中的苦，他就算知道你不容易，也会装瞎。” 三福晋摸了摸自己的孕肚，由衷感叹。
“这世道对咱们女子太苛刻了，礼教压着，家族盯着，身不由己。你别总端着正福晋的架子，该跟爷诉苦就诉苦，该服软就服软。那妾为啥讨喜？不就是会撒娇讨好，会说软话？忠言逆耳谁都懂，可谁不爱听好话呢？”
“夫妻之道，本就是互相妥协、互相经营。” 宜修抿了口茶，语气温柔却坚定，“总端着、冷着，日子过不长久的。”
齐悦怔怔地听着，半晌才回过神，起身屈膝行了个礼，语气郑重：“谢两位嫂嫂提点，齐悦受教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