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林虽然不清楚三个妹妹缘何有此一问，但是还是认真解答了三个人的疑惑。
“我大周将士粮草供应，大多是由户部拨款，再统一购买送至军营，当然，还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每次将士缴纳山匪马贼之流，又或者与敌军交战获胜之后，都会有些战利品。
这些东西虽然按规矩是要上交的，但是无论是陛下还是朝中诸公，都会默许主将截留一部分。
这些东西虽然大头是归了主将，但是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要变成将士的冬衣，战马和粮草，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户部的压力。
且上战场毕竟是舍命去拼的，我大周的惯例向来都是主将在前拼杀，将士跟从，既然要人家卖命，总得给人家些身外之物。”
红豆三个人对于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他们只确定一点，从张茂林回答的问题来看，凉州并没有实行屯田制。
可凉州土地辽阔，日照时间也十分长，只要有百姓肯辛劳耕作，加上作为与西域往来的商路要塞，怎么也不该就被称为苦寒。
以常理而论，如果是没有天灾的话，那大概就是要有人祸了。
红豆三个人之前借着夏修瑾的手，可是送了好几样好东西给皇上，目的就是给自己便宜爹刷一刷在皇帝老爷子面前的存在感。
皇帝不至于这么不厚道的吧，收了人家的礼，还坑人家的爹？
麦子很快想到了那个来处存疑的林石头，这个人，会不会是皇帝派来保护张庆山的呢？
想到这里，麦子一言不发直接出了门，敲响了张茂林旁边的屋子，也就是林石头临时住下的地方。
听见敲门声，林石头还以为是张庆山有什么事情要问自己，于是就把门打开了。
结果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林石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传来：“你是谁派来的人呢？是夏尚书呢，还是陛下呢？”
林石头吓了一跳，麦子一直是个寡言的性子，刚刚在饭桌之上，也几乎没有开口说话，林石头觉得这声音陌生，冷不丁的听见，还有些害怕。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话的是个小娘子，于是低下头来，就看见了那个还没有他大腿高的小姑娘。
麦子今年虚岁不过才六岁，林石头见是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防备，低下头对着麦子敷衍道：“二娘子说笑了，小的只是大人路上遇见的流民。
大家觉得小的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想来也有一把子力气，又听闻小的会赶车，这才将小的给买了回来。”
麦子却不会被他这三言两语敷衍道：“我观你步伐沉稳，眼神刚毅，行走坐卧皆是一副十分板正的做派，若我所料不错，大人应当出身行伍吧？
再看你的双手，虽然也粗糙，却不像寻常农户磨出来的老茧一般，你手上的老茧，应当是弓箭磨出来的吧？
爹能放心只带着你一个人回村，那想来你的身手自也不会太差，这些原因凑到一起，要么，你是世家豢养的部曲，我父亲不知是依附了什么人。
你此来既为保护，也为监视，但是据我了解，我爹不像是个软骨头，那么你就只可能是真的出身行伍，最大的可能，就是陛下派来保护我爹的。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能让陛下这么豁得出去，这甘泉县，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要我爹爹拿命去闯？今日你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什么劳什子的县令，我爹爹不做也罢。
明日就叫我爹爹递了辞官文书，回家来做个教书先生也未尝不可。”
张茂林在麦子冲出门后，就带着红豆和小稻也一起跟了出来。
说实话，张茂林还是第一次见自己这个二妹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过麦子的推测，他越想越觉得害怕。
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是真的，可是直觉又让他觉得，这应该就是真相。
林石头在禁军待了许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前来套话的老大人，在滑不溜手的老泥鳅他都遇见过。
麦子的话虽然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林石头觉得震惊却没有显露出来半分。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对着麦子说道：“二娘子何必为难我一个下人，您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去问大人。
不过话说回来，娘子小小年纪，倒是十分聪明，这故事编的也甚是有趣。”
小稻见他意图插科打诨将这事儿蒙骗过去，小孩子嘛，哄哄就好了。
麦子向来不擅长与人辩论，林石头这话将他的话全都堵了回去，气的她小脸通红。
麦子没有办法，红豆和小稻有啊。
红豆开口道：“看来你是觉得，我们几个小孩子，就算是猜到了真相，也做不了自己父亲的主，是也不是？”
不等林石头答话，小稻就配合道：“我们做不了主，那找能做主的人就是了啊，欸，大哥，你说我们要是将刚刚的故事讲与阿奶听，你觉得阿奶会同意吗？”
张茂林见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也要配合一下自己妹妹，因此也说道：“天下哪里会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去送死的母亲呢？
若是阿奶知晓真相，就怕是爹爹不同意辞官，阿奶也能拼了自己这条老命，来让父亲丁忧来逃过一劫。”
红豆见林石头有些傻眼的模样，于是又加了一把火：“你是不是想说，陛下可以夺情啊？
那我就想问一问你了，你是觉得这中间隔了自己母亲的一条性命，我爹爹还会一意孤行？还是觉得即使中间隔着一条人命，陛下还敢信任我爹爹？
最好的办法，就是允许我爹爹不去做此事，到时候哪怕陛下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也不会动我爹爹一根毫毛。
可是总得有人承担陛下的怒火不是，什么人最合适呢？你不妨猜上一猜呢，林大人。”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问的林石头冷汗直冒，他一脸苦涩地看着四个孩子，希望他们看在自己这么可怜的份上，放自己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