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颤栗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那瞬间的混乱与光芒仿佛只是绝望深渊中一次短暂的海市蜃楼。而为了制造这海市蜃楼所支付的代价,此刻正以更凶猛、更彻底的态势,反噬回陈渡这具早已不堪重负的躯壳与灵魂。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传入陈渡自己感知深处的碎裂声,从他左臂传来。并非骨骼,而是那遍布手臂、已然呈现死寂暗红色的异化纹路!一道新的、更加深邃的裂痕,如同干涸大地上的沟壑,凭空出现。而这一次,裂痕之中,不再只是空洞的死寂,而是开始缓缓渗出点点淡金色的、蕴含着细微规则信息的光点!
这不再是生命力的流逝,而是他强行融合俗神骸骨、多次撬动规则后,自身存在与规则深度绑定,此刻正在发生结构性崩解的征兆!他的“存在”,正在分解成最原始的规则碎片!
紧接着,是右腿,胸膛,脸颊……越来越多的异化纹路上开始出现裂痕,渗出那代表着他本质正在消散的淡金光点。他整个人仿佛一件布满裂痕、正在漏光的瓷器,看上去依旧维持着人形,内里却已在规则的层面上开始瓦解。
与此同时,那强行重燃的、代表着他最后意志与清醒的灵魂残火,也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摇曳起来。
每一次【风水罗盘】的规则撬动,都像是一阵狂风吹过这簇残火。重力反转带来的空间错位感,空间折叠引发的感知混乱,时间凝滞招致的时空乱流冲击……所有这些规则层面的反噬,不再仅仅作用于他的身体,更直接灼烧着他的灵魂核心。那残火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不稳定,仿佛下一秒就会被这无尽的反噬之风彻底吹灭。
而维持【开阴门】进行精确定位、轮番召唤历史阴影,则像是在不断抽取这残火的本源作为燃料。先秦兵煞的惨烈、瘟疫死语的阴冷、工业怨念的狂躁……这些来自不同时代的负面洪流,每一次通过阴门缝隙,都像是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入他摇曳的灵魂之火,带走其上的光与热,并留下属于那个时代的冰冷烙印。
双线操作带来的心神分裂负担,更是雪上加霜。他感觉自己如同一个即将爆裂的容器,一边是规则反噬的烈焰,一边是历史阴影的寒冰,两者在他的意识深处激烈冲突、湮灭,将他的理智与清明撕扯得支离破碎。
“呃啊……!”
他终于无法再维持那死寂的沉默,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野兽濒死般的痛苦低嚎。虚托着罗盘的手臂彻底垂落,那萤火般的罗盘虚影在他掌心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像肥皂泡一样破灭。身后那道阴门缝隙也剧烈扭曲、收缩,变得只有针尖大小,门后传来的历史呜咽声也变得断断续续,微不可闻。
他清晰地感觉到——
【风水罗盘】的规则撬动,已经达到了他能做到的精细度与强度的极限。哪怕再拼着灵魂彻底碎裂的风险,也无法再让任何一根血管多剥离一滴污染液滴,无法再让堕神意志的混乱多持续哪怕零点一秒。这已是“镇碑者”权能在当前状态下的天花板。
【开阴门】的历史召唤,也同样到了尽头。他无法召唤出更强大、更具针对性的凶煞,无法让这骚扰的力度再提升一个层级。这已是“诡主”权能在他油尽灯枯状态下,所能演绎的最后变奏。
他站在这里,以残火重燃的姿态,将A级“诡主”的力量与对规则的领悟运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他证明了凡人凭借智慧与意志,确实能够触碰到神之领域,能够让其“颤栗”。
但,也仅此而已。
隔靴搔痒。
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冰冷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无论他将规则撬动玩出怎样的花样,无论他召唤来多少历史阴影,对于净化那枚被深度污染的【神格碎片】核心,对于斩断那些扎根于神性本源的漆黑血管,对于终结这场源于规则层面的扭曲灾难……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隔着一层坚韧无比、名为“本质差距”的厚靴子,在进行徒劳的抓挠。
他可以让神不适,让神混乱,却无法……屠神。
更无法,救神。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技巧,所有的坚持,在这绝对的、S级层面的污染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噗通……”
他再也无法站立,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虚无之中。垂落的双手支撑着身体,淡金色的光点如同泪滴,不断从崩坏的异化纹路中渗出、飘散。眉心的空洞周围,晶化裂痕蔓延到了额角,那簇灵魂残火已经微弱得只剩下一个小点,在无尽的痛苦与黑暗中明灭,仿佛随时会彻底融入这片永恒的虚无。
他抬起头,视线已经模糊,只能看到那枚依旧在搏动、湛蓝与漆黑交织的庞大碎片,如同一个永恒的噩梦,悬浮在前方。
同伴的牺牲,历历在目。
柳七与张九斤最后的支撑,犹在身侧。
世界的存亡,系于一线。
而他,已拼尽了一切常规与非常规的手段,走到了A级力量所能抵达的……最后边界。
前方便是万丈深渊,是绝对的“不可能”。
也是……那唯一的、通往“可能”的,禁忌之路的起点。
崩坏的临界点,已然抵达。
最终抉择的边缘,近在咫尺。
陈渡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令人绝望的碎片,而是将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残存力量,所有的决绝,都收束回了那即将熄灭的灵魂残火之中。
是作为“陈渡”彻底湮灭于此,与同伴一同沉沦?
还是……踏出那一步,拥抱那唯一的、却也意味着“陈渡”终结的……未来?
答案,早已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