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省,杭城第一看守所。
高墙电网,森严壁垒,这里的气氛与外界截然不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经过一番并不容易的打点和打点,石磊终于获准了一次短暂的探视。
在狭小、冰冷的探视室内,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石磊见到了沈振南。
仅仅一天不见,沈振南仿佛变了个人。
往日精心打理、油光水滑的大背头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刚被剃短的、泛着青茬的平头,这让他硬朗的五官更显冷峻,却也透出一丝狼狈和脆弱。
他穿着统一的橙色马甲,眼神虽然依旧沉稳,但深处难掩疲惫和血丝。
唯一不变的,是挺直的脊梁。
“南子!”
石磊抓起对讲电话,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紧,“你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沈振南看到石磊,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摇了摇头,也拿起电话:“没事,磊子,别担心。规矩着呢。”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有些失真,但还算平静。
“你放心,”
石磊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语气斩钉截铁,
“我已经在活动了,律师找了最好的,各方面关系都在打点。我绝不会让你在这里面久待,最快时间一定让你出来!”
沈振南点了点头,对于石磊的能力,他从不怀疑。
他更牵挂的是外面的人。
他握着话筒的手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磊子,外面的事,我信你。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婷婷。”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这个名字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她……她怀孕刚三个月,情绪不能太激动。这次的事肯定吓到她了……替我照顾好她,千万别让她动了胎气,好吗?算我求你了。”
石磊只觉得鼻子一酸,重重点头:
“你放心!南子,嫂子那边有我媳妇梦莹二十四小时陪着,绝对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母子平安!”
听到石磊的保证,沈振南紧绷的神情似乎松懈了一点点,眼神里流露出感激:“谢谢……谢了,兄弟。”
石磊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这些。
他想起带来的东西,连忙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三条软中华烟,通过一旁的传递口塞了进去。
“在里面省着点抽,不像在外面那么方便。打点了一下,应该没人难为你。”
看着那三条烟,沈振南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真正的、带着苦涩的笑意。
他没想到石磊连这种细节都想到了。在里面,烟有时候比钱还硬通。
石磊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半包中华,抽出一根,示意了一下。
旁边的看守看了一眼,似乎得到了某种默许,没有阻止。
石磊拿出打火机,隔着玻璃,无法递过去,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做着点烟的动作。
沈振南看着石磊的动作,默契地从刚拿到的一条烟里拆出一包,又抽出一根。
叼在嘴上,然后微微侧头,凑近玻璃下方一个小小的、用于传递细微物品的缝隙。
石磊按下打火机,火苗窜起。
沈振南就着这个动作,猛地深吸了一口空气,仿佛真的吸到了那辛辣的尼古丁。
然后缓缓吐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似乎坚定了许多。
“谢谢你,磊子。”
他声音低沉,这一声感谢包含了太多。
“兄弟之间,不说这个。”
石磊放下火机,脸色凝重起来。
“南子,这事我琢磨了,十有八九跟鹤立公司那帮杂碎脱不了干系!咱们前段时间刚因为江山控股这个项目跟他们火拼过一场,折了他们不少人,他们这是报复!下黑手!”
沈振南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但随即又化开,他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多谈这个:
“外面的事,怎么运作,怎么反击,全靠你了,磊子。我现在……心有余力不足。”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无奈。
石磊重重地点头:“明白!你安心在里面待着,养精蓄锐,外面的一切,有我!”
就在这时,一旁的看守面无表情地敲了敲玻璃,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探视时间到了。”
石磊心中一紧,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只能咽了回去。
他深深地看着玻璃那头的兄弟,用力说道:“南子,在里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着我!”
沈振南没有说话,只是对着石磊,再次努力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信任,有托付,也有着一丝不容摧毁的傲气。
他放下电话,站起身,最后看了石磊一眼。
转身跟着看守,走向那扇沉重的铁门,橙色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阴暗的走廊尽头。
石磊久久地站在原地,直到看守过来催促,才缓缓放下电话。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最后一丝温情被冰冷的决绝所取代。
鹤立公司……这场子,必须找回来!南子,也必须尽快出来!
他转身大步离开看守所,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的心。
一场风暴,正在他心中酝酿。
铁门在身后重重合上,石磊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
指尖还残留着看守所消毒水的味道。
他靠在斑驳的墙根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几个熟悉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像钝刀反复割着耐心,直到第三个电话终于接通,他压着嗓子快速交代:“帮我盯着局里动静,晚上老地方见。”
黑色奔驰的引擎声打破巷口的寂静,石磊握着方向盘的手泛白,后视镜里自己的黑眼圈格外扎眼。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他反复摩挲着副驾上的文件袋,里面装着精心准备的材料。
“新官上任三把火,能不能续上这条线,就看今晚了。”
他深踩油门,车灯刺破暮色,朝着市政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仪表盘的光映在他眼底,满是不甘与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