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分流管道比预想的更加阴森。
粗糙的混凝土墙壁上布满了潮湿的水渍和斑驳的苔藓，散发出浓重的霉味。锈蚀断裂的金属支架从天花板和墙壁上刺出，像怪物的骨骼。管道内异常宽阔，足以让两辆悬浮车并行，但此刻堆满了各种不知年代的建筑废料、破损的机器部件，甚至还有几具早已风化得只剩骨架的……某种大型生物的遗骸。
空气中弥漫的灵能场极度混乱，不同年代的能量残留、泄露的辐射、未知生物的微弱生命灵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感知的“沼泽”。石星不得不将“灵能视界”的精度调到最低，只维持最基本的危险预警，否则涌入的杂乱信息会瞬间让他头痛欲裂。
“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头顶。”墨衡压低声音，手中握着一把样式古朴、但刃口流淌着温润白光的短刃——这是他压箱底的防身灵能武器之一。他的另一只手托着一个发出稳定微光的水晶球，照亮前方十余米的范围，光芒在浑浊的空气中显得朦胧而无力。
管道并非笔直，岔路极多，许多较小的分支管道黑黢黢地通向未知深处，里面传出诡异的滴水声或窸窸窣窣的动静。水流在管道底部形成深浅不一的积水坑，水面漂浮着油污和絮状物。
石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左手紧握着“定魄”罗盘，清凉的气息勉强帮他稳定心神，抵抗着环境灵能混乱带来的烦躁和隐隐的恶心感。右手则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墨衡临时给他的、由高强度合金打造、刻有基础破灵符文的战术匕首。
他们小心地选择着路径，尽量避开那些灵能波动异常或传出可疑声响的分支。墨衡似乎对这类古老地下结构颇有经验，能根据墙壁上残留的能量纹路、水流痕迹和空气流动方向，大致判断出主通道和相对安全的走向。
行进了大约半小时，除了几只受惊窜过的、老鼠大小但长着骨板和多足节的变异昆虫，并未遇到真正的危险。
然而，就在他们经过一处由坍塌管道形成的、相对开阔的“大厅”时，石星的“灵能视界”猛地捕捉到侧上方一条倾斜的废弃通风井深处，传来一阵密集而尖锐的、仿佛金属刮擦岩石的“嘶嘶”声！
紧接着，一片潮水般的、充满贪婪与饥饿意念的微弱灵能波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从通风井内喷涌而出！
“有东西！很多！”石星低吼示警。
几乎同时，通风井内，数十对猩红色的、米粒大小的光点在黑暗中亮起，伴随着更加密集的嘶鸣和翅膀（或节肢）高速震动的声音！
“是‘蚀铁蝠’！快跑！别被围住！”墨衡脸色一变，立刻加速向前冲去，“它们群居，数量庞大，牙齿和体液能腐蚀金属和灵能护盾！弱点怕强光和纯净能量冲击！”
话音未落，第一波黑影已经从通风井中呼啸而出！那是一种巴掌大小、身体扁平、覆盖着暗灰色几丁质甲壳的飞行生物。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张布满细密利齿的圆形口器，四对薄如蝉翼、边缘锋利的翅膀高速振动，发出刺耳的噪音。它们对活物的生命灵光极度敏感，尤其喜欢富含灵能的个体！
嗖嗖嗖——！
数十只蚀铁蝠如同离弦之箭，扑向落在后面的石星！
石星心脏狂跳，本能地将灵能注入手中的战术匕首，匕首上刻画的破灵符文瞬间亮起蓝白色的微光。他反手挥出，精准地劈中冲在最前面的一只蚀铁蝠。
噗嗤！
匕首轻易地切开了相对脆弱的甲壳，腥臭的绿色体液溅出。被击中的蚀铁蝠发出尖利的悲鸣坠落。但更多的蚀铁蝠已经扑到近前，尖锐的口器啃咬向他裸露的皮肤和衣物，更有一些试图直接攻击他手中的“定魄”罗盘——它们似乎对那纯净的灵能波动格外垂涎！
“滚开！”石星另一只手护住罗盘，同时将一股混乱的、带着“古老回响”特质的灵能猛地向外爆发！
这股力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威慑”。它源自石星体内那些被“观测者印记”有序收纳但并未驯服的混乱信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更高层级的“异常”气息。
效果出乎意料！
扑到近前的蚀铁蝠群，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恐怖”概念的墙壁，攻势骤然一滞，猩红的光点剧烈闪烁，传递出强烈的困惑与……恐惧！它们混乱的灵能波动瞬间变得狂躁不安，互相碰撞，甚至有几只直接失去平衡撞在了管道壁上。
“有效！”石星心中一喜，抓住这短暂的空隙，加速冲向墨衡。
墨衡已经在前方停下，他手中的水晶球爆发出刺目的白炽光芒，如同一颗小太阳，将冲向他的一小群蚀铁蝠灼烧得吱吱乱叫，甲壳冒烟坠落。同时，他短刃挥舞，道道凝练的白色刃光精准点杀着漏网之鱼。
“用那力量，配合我！”墨衡喊道，“它们灵智低下，对‘高位格’的异常能量有本能恐惧，但适应很快！我们必须尽快摆脱！”
石星冲到墨衡身边，背靠着他，再次尝试凝聚那种带着“古老回响”的威慑性能量场，这一次更加集中和有意识。他想象着“观测者印记”散发的星光，混合着意识深处那些沉淀的、来自不同古老存在的“回响”碎片，形成一圈无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波动涟漪，向外扩散。
蚀铁蝠群的攻势再次受挫，它们在光芒和威慑场的双重作用下，如同陷入泥潭，变得犹豫而混乱，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悍不畏死地冲锋。
“那边！有个半封闭的维修凹洞！”墨衡目光锐利，指向管道侧壁一处向内凹陷、被废弃仪表盘和断裂管线半遮掩的区域。
两人且战且退，向着凹洞移动。石星持续维持着威慑场，精神力消耗巨大，脸色开始发白。墨衡则负责清理突破威慑场冲进来的零星蚀铁蝠。
终于，他们成功退入了凹洞。凹洞比预想的深，里面空间不大，但入口狭窄，易守难攻。
墨衡快速从背包里掏出几枚刻画着屏蔽符文的金属片，迅速贴在凹洞入口边缘，激活！一道微弱的、偏向隐匿和驱赶低级生物的灵能屏障瞬间成型，暂时阻挡了蚀铁蝠的视线和直接冲击。
紧接着，他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罐，拔掉安全栓，用力掷向凹洞外蝠群最密集的区域。
罐体落地，无声地炸开，并非火焰或冲击波，而是一大团浓密刺鼻的、带着强烈信息素干扰和神经麻痹效果的灰色烟雾！
蚀铁蝠群顿时陷入更大的混乱，嘶鸣声变得凄厉而愤怒，它们在烟雾中互相碰撞、迷失方向，对凹洞的围攻势头大减。
“烟雾持续时间有限，但足够我们喘口气。”墨衡背靠洞壁，微微喘息，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石星，“你的那种威慑方式很有效，但对精神消耗太大。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少用。”
石星点头，掏出一支墨衡之前给他的浓缩营养剂灌下，努力平复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那些东西……还会追来吗？”
“蚀铁蝠记仇，但更惜命。烟雾和屏障干扰了它们的感知，加上你刚才那种让它们本能恐惧的能量场，它们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强攻。但我们不能久留，等烟雾稍散，立刻离开，找到主通道出口。”
两人抓紧时间休息，处理身上被蚀铁蝠利齿或腐蚀性体液擦碰出的细小伤口。石星的衣物被腐蚀出几个小洞，皮肤有灼痛感，但好在“定魄”罗盘散发的清凉气息似乎对这种腐蚀有微弱的净化效果。
大约五分钟后，外面的嘶鸣声和碰撞声开始减弱，烟雾也开始变得稀薄。
“准备走。”墨衡收起屏障金属片，握紧短刃，探头向外观察。
通道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不少蚀铁蝠的尸体和残肢，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和烟雾的刺鼻气味。残余的蚀铁蝠似乎退回了通风井深处，但猩红的光点依旧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显然并未放弃。
“它们还在观察。我们沿着水流的方向走，水流通常指向出口或更大的汇流点。”墨衡低声道。
两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速度比之前更快，警惕性也提到了最高。经历刚才的遭遇，他们明白，这片废弃管道中的危险，远不止于追兵。
就在他们离开凹洞不久，在他们刚才爆发战斗、尤其是石星动用“古老回响”威慑场的地方，空气中残留的异常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浑浊水中的墨滴，缓慢地向四周扩散、渗透。
这些能量波动，混合着“观测者印记”的星光特质、多种古老回响的碎片、以及蚀铁蝠死亡时释放的生物灵质，形成了一种极其特殊而“显眼”的能量“签名”。
这“签名”对于拥有特定感知能力的、生存在这片黑暗中的某些更高等、更危险的存在而言，无异于黑暗中的灯塔，或者……新鲜猎物留下的、充满诱惑力的血腥味。
在管道更深、更幽暗的角落，在一些坍塌结构形成的封闭巢穴里，几双更加巨大、更加冰冷、闪烁着智慧与残忍光芒的“眼睛”，缓缓睁开。
其中一双“眼睛”的主“人”，它庞大而扭曲的身躯大半埋在废弃金属与冷凝物中，它的感知器官捕捉到了那丝扩散而来的、带有“高位格恐惧”与“纯净灵能”混合的异常波动。
它缓慢地抬起头，覆盖着厚重甲壳和骨刺的口器微微开合，发出一种人类听觉无法捕捉、但能引起物质细微震颤的低频音波。音波在管道网络中传递，仿佛在呼唤或传递着某种信息。
猎食者，被更可口的“猎物”气息，吸引出了巢穴。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石星和墨衡，正朝着他们认为的“出口”方向，疾步前行。
黑暗中，更致命的狩猎，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