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影那汇聚滔天毁灭之力的苍白手掌,悬于半空,凝滞不前。幽暗漩涡般的眼眸,死死钉在元额间那燃烧着、散发出灼热而熟悉道韵的暗金道纹之上。
那纹路…那气息…
并非直接唤起记忆,而是像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入他混乱意识的最深处,触动了某个被无尽黑暗淹没、却始终未曾彻底消散的印记!
“呃啊——!”
魔影发出一声既非纯粹咆哮也非人类痛呼的怪异嘶鸣,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双唯有毁灭的幽暗眼眸中,疯狂之色潮水般退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混乱与痛苦!
破碎的画面不再是一闪而逝,而是如同崩裂的冰河,疯狂涌入他几乎被魔性填满的识海:
…永恒的死寂花园,一尊沉默的暗影,日复一日…
…笨拙而专注地,梳理着狂暴的能量,指尖流淌着微弱的光…
…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意念,都系于眼前那一枚…
…粗糙的、毫无生机的…灰茧…
…期待着…守护着…那微乎其微的…蜕变可能…
那是“辰”的过去!是他与“元”最初、最本质的因果联结!是“元”之所以存在的根源!
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过去”,与他此刻纯粹的“毁灭现在”产生了剧烈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冲突!
我是谁?
是那沉默守护的暗影?
还是这只想毁灭一切的魔物?
守护?毁灭?
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念在他意识中疯狂厮杀!魔影抱住了头颅,发出痛苦的哀嚎,周身的毁灭能量变得极不稳定,时而狂暴外溢,时而向内坍缩!
下方,原本准备燃烧本源拼死一搏的元,怔怔地看着空中那抱头挣扎、痛苦不堪的魔影,黄金眼眸中悲恸与希望交织。
“辰…是你吗?你还…”他忍不住再次呼唤,声音带着颤抖。
然而,这一声呼唤,却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闭嘴!!!”
魔影猛地抬头,发出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咆哮!那双刚刚浮现一丝迷茫的幽暗眼眸,瞬间被更加汹涌、更加疯狂的毁灭欲望所淹没!
那点刚刚被触动的温暖印记,那涌入的破碎记忆,非但没能唤醒他,反而像是最恶毒的嘲讽,最深重的污染,彻底激怒了他那已被扭曲的魔性本质!
守护?期待?那是软弱!是瑕疵!是必须被彻底清除的毒瘤!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生灵!都是因为这令人作呕的生机!都是因为这该死的、不断干扰他的呼唤与道纹!
毁灭!必须彻底毁灭!只有彻底的毁灭,才能终结这无休止的痛苦与混乱!
杀!
魔影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化的挣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冰冷的、癫狂的杀戮意念!
他不再痛苦嚎叫,而是以一种令人心寒的死寂,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汇聚的毁灭黑芒不再是之前的散逸状态,而是极致内敛,压缩于指尖,化作一点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奇点!
其蕴含的力量,让整个空间都在哀鸣!
元脸上的希望瞬间冻结,化为绝望。他感受到了,辰最后的那一丝痕迹,消失了。眼前的,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只想将他彻底抹去的毁灭魔物!
他不再犹豫,额间道纹燃烧到极致,残存的大地元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一道最后的、坚不可摧的玄黄守护之光,笼罩自身!
魔影指尖的漆黑奇点,无声无息地射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极致的“湮灭”!
那道玄黄守护之光,在这湮灭奇点面前,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洞穿、分解、消失!
元的瞳孔骤然收缩,黄金眼眸中倒映着那一点不断放大的、代表终极死亡的漆黑…
下一刻——
噗嗤!
轻微的、血肉被洞穿的声音响起。
湮灭奇点轻易地穿透了元的胸膛,从他背后透出,留下一个边缘光滑、没有任何血液流出的恐怖孔洞。孔洞周围的肌肤血肉,乃至衣衫,都在瞬间化为了最原始的虚无。
元周身澎湃的大地元力骤然溃散,燃烧的道纹瞬间黯淡下去。他身体一僵,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空荡荡的伤口,又缓缓抬起头,看向空中那面无表情的魔影,黄金眼眸中的光芒迅速流逝,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一丝…解脱?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那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大地元灵挺拔的身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缓缓向前,倒在了冰冷死寂的土地上,再无生息。
周身那原本蓬勃厚重的生机,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瞬间消散殆尽。
唯有额间那道纹,还残留着一丝极微弱的余温,仿佛诉说着不甘。
魔影悬浮于空,冷漠地注视着下方那失去生命的躯体,眼中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种毁灭目标达成后的虚无与死寂。
萦绕不散的灵犀心念,彻底消失了。
那一点在他意识中不断作祟的温暖碎片,也仿佛随之沉寂了下去。
世界,清净了。
只剩下纯粹的黑暗,与毁灭。
阴影维度中,启门者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终于…清净了。”
“虽然过程曲折,但结果…尚可接受。”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倒在元尸体旁的、冰冷死寂的大地,忽然…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脉的最深处,因为元的死亡,而发出了无声的…悲鸣与…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