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熄灭的刹那,她手腕上的金线猛地一跳。
不是痛,也不是热,而是一种牵引,像有根看不见的丝线从血脉里长出来,往某个方向拉她。
玉佩贴在胸口,不再发烫,却像活了一样轻轻搏动,和她心跳应和着。
她没回头看地窖,也没再看赵弟子。那人已经退了三步,剑尖点地,脸色灰败,像是见了鬼。
金小小只是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脚底踩着烧焦的木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可下一瞬,那声音没了,连带着风、火、烟,全都消失了。
她站在了一片白雾里。
雾很静,不流动,也不散。
她低头,发现自己脚下的灰烬变成了青玉地砖,一块接一块,延伸到视线尽头。
头顶没有天,也没有穹顶,只有一层流动的光幕,像水,却无声。
她没慌。
刚才那一战,火舌舔过发梢,她没退;赵弟子的剑劈下来,她没闭眼。现在这点雾,算什么?
她往前走。
青玉砖上浮出纹路,越往前,越清晰。是符文,古老,却不陌生——和玉佩背面的刻痕一模一样。
走了约莫百步,雾忽然裂开。
一座巨殿横亘眼前,通体由白玉筑成,高不见顶。殿门敞开,门楣上刻着八个大字:九劫归一,方证大道。
她盯着那八个字,呼吸慢了半拍。
这不是天一门的字迹,也不是她见过的任何门派风格。可她认得。就像她认得玉佩上的纹,认得雪夜里那道血纹浮现时的震动。
她迈步进了殿。
殿内空旷,中央悬着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盏琉璃盏。盏中一团火,不燃不灭,颜色青白,像凝固的月光。
她走近,那火忽然轻轻晃了一下。
“来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抬头,一个身影不知何时立在石台上方,白袍广袖,须发皆银,面容模糊,却自带威压。
“你等我很久了。”金小小说。
“等的不是你,”老者开口,声音如钟鸣谷应:“是能持玉入殿之人。”
“你是谁?”
“沧溟仙洲,守火长老。”老者抬手,指向那盏火:“此为‘空间火种’,乃大道之源。你既持金家玉佩,身具空间剑心,便是唯一能与之共鸣之人。”
金小小没动。
“只要你将剑心融入火种,火种即为你所控。届时,空间之力尽归你手,一步登临主神之位,执掌万界门户。”
她睫毛一颤。
主神?万界?
她没笑,也没反驳。只是盯着那火,低声问:“代价是什么?”
长老袖袍轻拂,石台周围光影浮动。
她看见了。
天一门山门巍峨,弟子列队,跪伏于地。掌门亲执礼盘,金无尘站在最前,低头捧着一枚玉符,声音颤抖:“恭迎少主归位。”
她站在高台之上,白衣猎猎,脚下云海翻涌。林岚跪在阶下,额头抵地,发丝散乱:“小小……我错了,求你饶我一命。”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
一道光从她掌心射出,林岚瞬间被禁锢,动弹不得。金无尘抬头,眼中含泪:“小小,爹当年糊涂,如今……如今全听你的。”
她看着那一幕,胸口闷了一下。
不是快意,不是爽,而是一种说不清的空。
她救修士,不是为了让他们跪。
她挡火,不是为了让人求饶。
她只是……不想再被人踩在脚底。
可现在,只要她伸手,就能把所有欺辱她的人,全都踩回来。
长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本是天骄,却被弃如敝履。如今,只需一步,便可洗尽屈辱,重掌尊荣。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她没答。
手腕上的金线开始发烫,玉佩也跟着震了一下。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往胸口汇聚,空间剑心在经脉中游走,像要破体而出。
她闭了闭眼。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不是长老的,也不是幻象里的。
是赵弟子,火光中狞笑:“你骨头硬,还是火硬?”
她猛地睁眼。
火还在烧,地窖还在,她趴在地上,指甲抠进石缝,死也不退。
那才是她。
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不是万人跪拜的少主。
是那个宁愿烧死也不松手的金小小。
她低头,指尖已经触到琉璃盏的边缘。火种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暖得诡异。空间剑心剧烈震颤,像是要自己跳出去。
“来吧。”长老声音低沉:“献祭剑心,你即为神。过往屈辱,不过尘土。”
她没抽手。
反而往前压了一寸。
掌心贴上火种。
刹那间,灵力倒灌,如江河决堤。她眼前一黑,又瞬间清明。
她看见了未来。
自己站在废墟之上,脚下是崩塌的宗门,天空裂开黑缝。她抬手,一座城池瞬间化为齑粉。无数人跪地哀嚎,她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这就是神?”她喃喃。
“这就是力量。”长老微笑:“你怕了吗?”
她没怕。
可她也不想要。
她咬牙,唇角裂开,一滴血落下,正正滴在火种上。
火种微微一颤,青白火焰猛地收缩,随即张开,将那滴血吞了进去。
长老低笑:“一滴血为引,剑心即归位。你已无退路。”
她没说话。
可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扫过琉璃盏底部——一道极细的裂痕,黑气从中渗出,一闪即没。
她心头一跳。
再抬头,长老正抬手引动火光,袍袖滑落,腕间露出一截肌肤。
不是皮肉。
是金属。
冷光流转,纹路如电路,一闪而过。
她瞳孔微缩。
“怎么?”长老察觉,袖子立刻放下。
她没问。
只是缓缓加力,掌心更深地压向火种。
灵力如潮,空间剑心几乎要离体。她能感觉到,只要再往前半寸,剑心就会被彻底吸走。
她闭眼。
幻象再度浮现:金无尘含泪,林岚跪地,弟子们高呼“少主”。
可这一次,她听见了别的声音。
是柴房里,火把砸地的爆响。
是赵弟子的怒吼:“你真想烧死在这儿?!”
是她自己,声音冷得像铁:“轮到我问你了——那天夜里,你到底对那个村庄做了什么?”
她睁开眼。
掌心仍在火种上,灵力仍在涌入。
可她忽然笑了。
“我不是为了让他们跪,我才变强的。”
长老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她没答。
只是指尖微微一颤,血又渗出一滴,顺着掌心滑下,落向火种。
火种吸血的瞬间,她眼前一黑,意识被猛地拉入其中。
她看见一缕残影。
一个披着兽皮的老者,盘坐在虚空中,双手结印,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他张嘴,似在嘶吼,却无声。
然后,画面碎了。
她被甩回现实,掌心仍贴着火种,灵力未断。
长老盯着她,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你……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