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带来的冲击在灵性层面逐渐平复，但那些破碎画面中蕴含的疯狂与污秽，依旧在李默的意识边缘留下了恶心的后劲。
他坐在书房的扶手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边缘，目光却落在窗外被浓雾吞噬的夜色里。
金属筒所连接的并非某个简单的遗迹或封印之地，而是一个被真实造物主力量深度污染、由无数镜面构成的扭曲领域，这个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
“镜中世界……”李默低声重复着这个在刚才冲击中捕捉到的模糊概念。
那些蠕动的血肉、亵渎的圣歌、破碎的倒影，还有王座上那个难以名状的存在投来的一瞥，哪怕只是通过共鸣间接感知，都足以让任何中低序列非凡者精神崩溃甚至直接失控若非他本质特殊，刚才那一下试探就足以酿成大祸身死道消了。
“真造rap哥你摊上大事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极光会对金属筒如此执着，这不仅仅是一件圣物或者钥匙，更可能是一张通往他们信仰核心地带的门票，或是召唤某种高位存在的媒介而镜子碎片，就是激活这张门票的电池或者说是引信。
李默拿起那个特制铅盒，打开一条缝隙。在真实之眼的观察下，那片实验用过的镜子碎片内部的灵性已经明显稀薄，原本阴冷污秽的气息变得淡薄了许多，像是被消耗掉了。
而金属筒表面的封印纹路，那些暗红色光点在共鸣后并未完全熄灭，反而留下了极其微弱的、持续性的灵性余晖，仿佛被唤醒后进入了某种低功耗的待机状态。
这意味着两点：第一，镜子碎片确实是有效的媒介，但品质和数量可能决定能解锁到什么程度；第二，金属筒的封印确实因为这次共鸣而产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变化，它变得更活跃了被激活了，这既是好事，但是也意味着风险在增加。
“需要更多碎片……更高品质的……”李默合上铅盒，陷入沉思。
萨姆正在调查血镜会所，那是目前最明确的线索来源。但仅靠外围打听，恐怕难以触及核心，如果那个会所真的是极光会或其关联势力收购和交易镜子碎片的中转站，那里必然有严密的防御和监控，甚至可能有中高序列的非凡者坐镇。
直接强攻不明智，尤其是在目前需要保持低调、避免引发更大冲突的阶段。潜入侦察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以他序列8蚀影者的潜行和阴影操控能力，配合匿影之幕的强化隐匿下，只要不碰上序列5以上的存在或针对性极强的反隐手段，全身而退的概率并不低。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更多关于血镜会所内部布局、人员配置、安防措施的情报。萨姆的能力有限，这种深层次的情报恐怕很难获取。
李默的目光转向工作台上那个金属筒。或许……该联系一下那位渠道广泛的盟友了。
没错又该让盥洗室之神忙起来了
他铺开信纸，斟酌着用词：
“月， 实验已经做完了，收获颇丰也差点被闪瞎狗眼。确认了，镜子碎片就是有效媒介，消耗品，品质决定解锁深度。金属筒连着一个叫‘镜中世界’的鬼地方，污染严重，看一眼都掉san值那种。碎片不够用了，急需补充。
还有 你之前提过的那个‘高端交流会’，具体什么时候？我需要入场资格和更多关于‘古老镜子’‘镜中异常’的情报作为交换筹码。另外，血镜会所你知道多少？我需要内部结构图和安防情报，代价好说。 晋升材料有进一步消息吗？
我现在穷得只剩金镑和人情了。 ——L pS：我没死，葬礼舞暂时可以省了。”
信写得很直白，李默将信用火漆封好，这次没有用暗影纹章，而是换了一个更简单的几何标记——这是他和克莱恩约定的、代表“急需回复，内容重要”的暗号。
夜瞳从窗棂上无声落下，叼起信件，融入了夜色。
送走信使，李默没有干等。他起身走到书房另一侧的书架前，那里存放着这段时间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贝克兰德地图、市政规划图、报纸剪报以及他自己整理的情报笔记。
他抽出一张希尔斯顿区及周边区域的详细地图，在之前埃文斯纸条上提到的东区边缘位置圈出一个范围。血镜会所——如果它真的存在，必然不会在显眼的主干道或繁华商业区，更可能隐藏在工厂区、仓库区或贫民窟的交界地带，借助复杂的地形和流动的人口作为掩护。
李默回忆起之前夜瞳侦察时捕捉到的、关于东区与码头区交界处积水倒影异常的零星传闻。那个区域老旧建筑密集，地下排水系统复杂，有许多战后废弃的厂房和仓库，确实是设立隐秘据点的理想场所。
他在地图上那个区域画了几个可能的重点标注，然后开始翻阅最近几期的《贝克兰德日报》和《塔索克报》的本地新闻版。有时候，官方新闻报道中不经意提到的“小型火灾”、“市政维修”、“区域停电”等信息，反而能揭示某些区域异常活动的蛛丝马迹。
果然，在三天前《塔索克报》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看到一则简讯：“东区黑棕榈街附近一老旧仓库因‘电路老化’引发小型火灾，未造成人员伤亡，市政已介入调查。”
黑棕榈街——那个区域正在他圈定的范围内。报道用语含糊，电路老化是常见的托词，实际原因可能千奇百怪。
李默将这条信息记下，继续翻阅。他又找到了几条相关信息：一周前，同一区域有过短暂的“瓦斯泄漏预警”；半个月前，附近居民投诉夜间有“奇怪的镜面反光”和“低语声”。
这些信息单独看都不起眼，但集中出现在同一区域、同一时间段，就显得可疑了。
就在他整理线索时，窗外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声音。夜瞳回来了，带回了两封信——萨姆的回信，以及克莱恩的回信。
先拆开萨姆的信：
“老板， 血镜会所的调查有进展，但不多。会所明面上是一个私人艺术品收藏沙龙，主人叫‘赫尔曼·德雷克’，表面身份是来自间海郡的古董商，在贝克兰德艺术圈有点小名气。
沙龙每月举办一次小型鉴赏会，受邀者多为收藏家、艺术家和一些背景复杂的富豪。 暗地里，会所确实在大量收购古老镜子碎片，尤其是那些带有血迹、传说或不祥历史的。
交易通过几个固定的中间人进行，流程隐秘，付款多用不记名债券或稀有材料，很少用现金。碎片来源复杂，有的是盗墓所得，有的是从偏远乡村‘收购’，也有的是从某些落魄贵族后代手里弄来的。 会所本身守卫森严，位于东区边缘一栋改造过的四层砖石建筑内，有围墙和庭院。我的人尝试接近，但外围有疑似非凡者的暗哨，且建筑内部结构不明。近期会所活动频繁，似乎在为一场‘特别鉴赏会’做准备，时间可能就在下周。 镜子相关传闻方面，最近东区和码头区确实多了些‘镜中见鬼’、‘倒影说话’的怪谈，但很难核实。我会继续跟进。 材料采购第三批已到位，存放在老地方了。 ——萨姆”
信息很有价值。李默尤其注意到“特别鉴赏会”和“活动频繁”这两点，这很可能和极光会最近的动作有关。
也许他们急需更多或特定类型的镜子碎片，用于某个更大的仪式或计划。
他接着拆开克莱恩的信。这次信纸上的字迹依旧匆忙，但语气明显带着调侃：
“L， 你还活着，真是太可喜可贺了。不过听你描述，那地方听起来比我想的还恶心，建议你下次作死前先买好保险，受益人写我谢谢，我现在很缺钱，非常缺。 高端交流会的事有眉目了。组织者代号‘摆渡人’，背景成谜，但信誉在特定圈子里还行。下次聚会就在五天后，地点在贝克兰德桥区一家叫‘午夜画廊’的地下场所。
入场需要引荐人或者拿出足够分量的‘知识’或‘物品’作为门票。我可以当你的引荐人，但你需要自己准备交易品——‘镜中世界’的情报片段应该够分量了，但记得加工一下，别把核心抖出去。 血镜会所我知道一点。赫尔曼·德雷克明面上是古董商，暗地里至少是序列6的‘蔷薇主教’，极光会的中层骨干。那栋建筑内部有大量镜面布置，本身就是个大型仪式场，地下可能有密室。安防方面，除了常规守卫，还有至少一件能够监控‘倒影’的封印物，任何进入者都会在镜子中留下痕迹被追踪。
建议你别硬闯，除非你能让影子都不产生倒影。 晋升材料方面，聚会上可能会有线索，但我另外打听到一个消息——普利兹港最近有艘捕鲸船‘海怪号’返航，船长大肆吹嘘在北方海域‘迷雾区’捕到了一头‘眼睛会发光的怪鱼’，描述有点像暗河鳐。
但消息真假难辨，而且教会和军方已经盯上那条船了。 最后，提醒一句：军情九处内部最近在清洗，埃文斯提到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个‘意外身亡’了，另外两个被调离关键岗位。但风波还没完全平息，反而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最近还是小心点吧。 ——月
pS：碎片不够用就省着点，别把自己玩进去。实在不行等我这边腾出手，一起去端了那会所。”
信息量巨大。李默快速消化着这些
首先，高端交流会是个机会，既能获取情报和材料线索，也能扩展在贝克兰德非凡圈子的人脉。“镜中世界”的情报作为门票确实够分量，但需要谨慎处理，既要体现价值，又不能暴露太多底牌。
其次，血镜会所的主人是序列6的“蔷薇主教”，能力和血肉、镜子、诅咒相关，非常难缠。再加上建筑内部的镜面仪式场和监控倒影的封印物，潜入的难度和风险直线上升突破新高。克莱恩的建议很中肯，硬闯非常不明智。
但“特别鉴赏会”就在下周……如果极光会真的在筹备某个重要计划，这次鉴赏会上很可能会有高品质的镜子碎片出现，甚至可能出现其他关键媒介。
这是个机会，也有可能是个陷阱。
最后，关于晋升材料——普利兹港的“海怪号”是个值得关注的线索。但教会和军方已经介入，意味着竞争和风险。
李默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他需要做出抉择，是优先准备参加高端交流会，还是尝试在血镜会所的鉴赏会上做点什么？又或者，双线并进？
沉思良久，他有了决断。
双线并进，但侧重点不同，成年人的选择就是，全都要。
高端交流会必须参加，这是他打入贝克兰德中层非凡圈子、获取正规情报和交易渠道的关键一步。为此，他需要精心准备一份关于“镜中世界”的“情报片段”——既要有足够价值，又不能暴露金属筒的存在和他已经窥见过那个世界的事实。
他可以结合刚才实验的感知，加工出一份关于“古老镜面污染现象的特征与危险等级初步研判”的报告，辅以一些伪造的“古籍引文”和“观测记录”，使其看起来像是一位博学的非凡研究者长期研究的成果。
至于血镜会所的鉴赏会……他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决定是否介入。如果可能，他希望在交流会上接触到其他对“古老镜子”感兴趣的人，侧面打听血镜会所的底细和鉴赏会的具体情况。
甚至，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遇到同样想对极光会做点什么、可以临时合作的对象。
李默回到工作台前，开始着手准备交流会的门票。他取出一叠质地优良的羊皮纸，提笔用严谨的学术口吻开始撰写那份报告。在【真实之眼】的辅助下，他可以精确描述那些污染特征、灵性波动模式、可能引发的精神危害，甚至推测其与某些历史记载中“镜魔”、“倒影邪灵”传说的关联。
他故意模糊了信息源头，将其归结为“多年追踪研究多处古迹和异常现象”的总结，并引用了几本真实存在但冷门的民俗学与神秘学着作来增加可信度。
这份报告他写了整整一个下午，反复修改措辞，确保它在神秘学角度足够专业，但又不会引人怀疑到金属筒和他本人身上。最后，他用特制的灵性墨水在末尾签上一个化名“沃施尼·弗顷”还留下了一个复杂的、带有轻微误导性的灵性印记。
完成报告，李默将其装入一个朴素的牛皮纸袋，用蜡封好。
接下来，他需要为可能面对的“血镜会所”行动做些准备。克莱恩提到会所有监控“倒影”的封印物，这确实棘手。
他的阴影潜行能力虽然能消除实体痕迹和大部分灵性波动，但在镜面反射这种涉及光线和影像的领域，效果可能会打折扣。
他需要一件能够干扰或欺骗镜面反射的物品。【镜花水月】怀表的效果更多是制造幻象，而非直接针对反射原理。或许……可以从“扭曲光线”或“制造视觉盲区”的角度入手。
李默打开材料储藏柜，清点手头的资源。他有星辉粉末、水银、灵性水晶、月光蔷薇萃取液，还有之前制作符咒剩余的一些边角料。
理论上，结合蚀影者对阴影的操控，他可以尝试制作一种能够临时吸附在物体表面、形成一层极薄“吸光阴影涂层”的符咒或喷剂。
这层涂层不会完全消除倒影，但会使其变得极其模糊、扭曲，难以辨认细节，从而干扰依靠倒影进行识别和追踪的手段。
说干就干李默挽起袖子，开始工作台前的又一次制作。这次尝试带有实验性质，他先从最低剂量和最简单的符咒结构开始，逐步调整材料配比和能量回路。
失败了十几次后，在午夜时分，他终于成功做出了三枚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的黑色贴片。将其贴在手背上激活，李默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他，手背位置出现了一团模糊的、不断轻微蠕动的暗影，完全掩盖了贴片本身和其下皮肤的真实细节。
“效果还行，但覆盖面积太小，持续时间也短。”李默评估着，“不过如果能将其制成喷雾或粉末，配合阴影操控进行大范围散布，或许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干扰镜面监视的‘暗影迷雾’。”
这是个可行的方向，但需要更多材料和实验来优化。
就在这时，夜瞳从窗外飞入，带来了一封没有标记的、散发着淡淡海腥味的信。李默警惕地检查了信的表面——没有灵性陷阱，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海怪号’船长在普利兹港‘咸鱼酒馆’吹牛，提及‘发光怪鱼’的眼珠被藏在船底暗格里。消息价50镑，货到付款。——线人‘老鹈鹕’”
信的内容很简短，来源不明，但提到了李默刚刚才从克莱恩信中得知的“海怪号”和“发光怪鱼”。是巧合？还是有人监视了他的通信？又或者……是克莱恩通过其他渠道给他的补充信息？
李默眼神微沉。他更倾向于这是克莱恩的手笔——用另一种方式传递更细节的情报，同时避免直接关联。但无论如何，这证实了“暗河鳐眼珠”线索的真实性，也指明了更具体的方向，普利兹港，咸鱼酒馆，船底暗格。
问题在于，教会和军方已经盯上了“海怪号”，现在去取眼珠，无异于虎口夺食。而且，他一旦在普利兹港露面，就可能暴露行踪，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权衡利弊，李默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眼珠就在那里，只要“海怪号”不被彻底查封或拆解，总有机会。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贝克兰德这边的问题。
他将“老鹈鹕”的信烧掉，灰烬撒入壁炉。
夜已深，贝克兰德的雾气似乎更浓了，连煤气路灯的光晕都变得朦胧不清。
李默站在窗前，望着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城市。
高端交流会、血镜会所鉴赏会、晋升材料线索、极光会的阴谋、军情九处的暗流……所有线索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而他正在网的中央。
但是
他不是等待被捕捉的飞虫。
他是要在蛛网上跳舞，最终将织网者拖入阴影的猎手。
李默拉上窗帘，转身走向卧室。明天，他需要开始为五天后的“午夜画廊”之行做更细致的准备。而在那之前，他需要一场高质量的深度冥想，以最佳状态面对即将到来的暗流。
壁炉的火光渐弱，书房陷入昏暗。只有工作台上那枚金属筒，在特制铅盒的缝隙中，偶尔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暗红光泽，如同沉睡怪物缓慢搏动的心脏。
今日的贝克兰德，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