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么样，还适应么？”等到孙青云忙完手头的事情，周栩已经饿的把顾妮桌上的小点心都吃完了。
孙青云的问话他压根没心思搭理。
加班到九点，公司已然没人了。
孙青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伸手提了提皮带，顺手拿起外套。
他瞧着周栩，歪了个头，做出「出发」的示意。
显然没有注意到周栩因为饿到现在，满眼发绿的哀怨。
周栩有气无力的站起来，背着书包跟在后面。他在前面停住了脚步，想等一等后面这个有气无力的家伙。
“嗵。”憨憨的小个子直顶顶撞在后背上。
“这个点，盖浇饭应该关门了吧？”他抬头看了下办公室远处的钟，顺势捞起周栩，一只胳膊搭在对方肩膀上，竟显得十分开心。
“走，我们吃顿好的，庆祝你加入公关部。”
周栩心想，“庆祝个屁，明天周六，我想睡觉。”脸上则是疑惑，这个时候，没有夜生活的苏城，哪儿有好吃的。
果然没有想错，两个人开车转了一圈，硬是没找到一个像样的餐厅。好几次周栩向下车奔向路边摊，炒饭、煎饼、炸鸡，虽然每一样在孙青云眼里都是脏得不能进嘴的东西，可是周栩不在乎——
为了赶稿子，他中午压根就没吃饭，而顾妮那边的小点心，几乎全是无糖之类的健康食品——寡淡到此刻的他只想往嘴里塞点刺激味蕾的东西。
“失算，要么回家，我下面给你吃？”孙青云脸上挂不住了，只能出此下策。
两人到了水木公寓，停好车，周栩磨磨唧唧不情愿的跟在后面。
“豪华版泡面，马上就来。”孙青云三步并两步许诺道。
背后“扑通”一声，再回头，周栩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良久，周栩慢慢睁开眼睛，眼皮重极了。
他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想爬起来，但是浑身没有任何力气。他努了努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是熟悉的孙青云身上的味道。
转而他感觉喉咙深处十分干燥，稍微咽了咽，是一股浓烈的腥味，慢慢低头看了看衣服上，是大滩已经深红色的鲜血。他实在没有力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血液还没完全凝固，有脚步靠近，头太重了，但是只能再缓缓睁开眼睛，黑暗慢慢退去，一个人影慢慢定型，清晰。
是孙青云。
他拿着温热的毛巾，在周栩脸上轻轻擦拭了一下。
周栩这才感觉到鼻梁和嘴巴那边一阵痛意。
“应该低血糖了，是我不好，让你等那么久没吃上饭。”孙青云低着声，语气极其温柔。
他拿着一杯橙汁，侧着吸管，示意周栩喝几口。
周栩吸了几口，瞥见桌子上的白毛巾已然一角已经鲜红。还没反应过来，他塞过来一块糖，“含着。”
原来这就是低血糖，周栩从来都是按时吃饭，这也是人生第一次。刚下车跟在孙青云背后，走着走着就觉得浑身没力气，孙青云的声音越来越低，本来寻思这水木公寓公区照明真不咋地，一瞬间就两眼一黑没了直觉。
孙青云不许周栩乱动，他躺在床上，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感觉孙青云在做什么吃的。
没多久，周栩就缓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爬起来，生怕有污渍沾染在床上。
孙青云的屋子很干净，实木家具颜色都是棕色，客厅的墙上挂满的画作和一些工艺品。周栩看到有一排傩面，表情各异，却又不让人觉得害怕。有工笔花鸟，栩栩如生，装裱也极有品味。餐厅一角还挂着一幅《四时蔬果图》，走近借着灯光，才发现是缂丝作品。
周栩在这陌生又精致的空间里无从立脚。孙青云注意到他已经起来，探出半个身子，指了指卫生间，“有血水么？可以洗漱下，镜子后面有牙刷。”
等待周栩洗漱完毕，孙青云已经煮好了两碗豚骨拉面。
一看就是冷冻速食包，周栩想着，拿起筷子，发现里面叉烧分量多且厚。
“我自己搭配的。”他倒十分骄傲。
三下五除二，风卷残云，周栩轻松收拾完。
孙青云穿着藏青色的围裙，里面是白色的衬衫，周栩注意到他袖口有点血渍，那大概是自己刚刚留下的吧。
“刚刚吓死我了，我第一次见到低血糖。”他吃完了，放下筷子看着周栩，见他盯着袖子。
“你发现没，每次下班和你一起吃饭，我都要搞脏一件衬衫。”他捋了捋袖子。
“现在好点没有？”
“嗯。”周栩不知道说啥，有点气愤，又有点尴尬。
“你晚上就睡这儿吧。”他看了看壁钟，已经十一点多了。
“嗯。”周栩实在不想折腾，他感觉一侧的胳膊还是隐隐作痛。“但是，我本来有事想问你的，孙哥。”
“什么？”
“你知道我们公司在萧州有和当地媒体合作么？”
孙青云缓缓关上水龙头，转过身盯着周栩，一边把双手在水池边的擦手巾上揉了揉。“谁和你说的？”
“萧州分公司的负责人，那个赵胖子。他说他有熟人告诉他的，好像额度还不低。”
“哦～～”孙青云知道这世上不会无缘无故的传消息，听到又是「赵胖子」又是「熟人」，他心里自然有了应对之策。
“放心吧，这个你就不用关心了，好好把国庆项目做好。”孙青云叮嘱道，转身继续刷碗。“你自己去玩吧。”
“我房间衣柜，左侧中间，有家里穿的t恤，你看有没有穿得上的，换一下。”
周栩缓缓打开他的衣柜，衬衫、领带、西裤、内裤、袜子整整齐齐码放着。他的衣服颜色真单调，无非黑色、白色、灰色、藏青，似乎都是这些冷色调。周栩看到他说的t恤，放眼望去，全部都是白色黑色，自己小心翼翼看了下尺码，掏出一个最大的，又跑到卧室外面换上——勉强合体吧。
孙青云知道周栩酒量太差，刚刚又低血糖，便收拾了次卧安排他早早休息。等到他自己也躺下，才觉得累的不行。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忙前忙后伺候别人，这小子看起来不胖，其实也不轻，刚刚抱着他到电梯口，自己快累个半死。次卧那会儿没收拾，沙发又担心这小子不舒服，咬咬牙只能放在自己床上。
吃完晚饭，这小子才道出今晚吃饭的目的，大概也是觉察到办公室人多口杂，才想着私下问个究竟吧。不过萧州的事情也的确是自己没想到的，看样子要尽快理清楚，上面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孙青云似乎听到隔壁传来轻微的鼾声。
夜深了，秋风也轻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