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之海深处,那片翻涌着幽邃金芒的未知区域如同蛰伏的巨兽,任凭唐昊天如何凝聚意识,也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那断断续续的低语,如同来自远古时空的呼唤,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与浩瀚,却始终无法被捕捉、被理解。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漫过少年坚韧的心防。
“哼…小子,别白费力气了。”死神李天佑的虚影在精神之海中凝实,猩红的瞳孔深处,第一次褪去了惯有的戏谑与刻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近乎凝重的肃穆。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越万古的沧桑:“记住我的名字——李天佑。‘死神’,不过是世人加冕的虚名,亦是吾昔日神位之号。”
唐昊天黝黑的眼眸骤然一凝!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对方的本名,感受到那名字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李天佑的目光穿透精神之海的波光,仿佛望向无尽的虚空:“这股力量…远超吾全盛之时所能企及的范畴。它并非此界之物,亦非寻常神只所能掌控。吾踏足此地,便是感知到它一丝泄露的气息…如同萤火之于皓月。”他顿了顿,猩红的瞳孔直视唐昊天,“神王?呵…在真正的至高面前,不过是稍大些的蝼蚁罢了。神界广袤无垠,吾辈昔日所踞,不过一隅之地。这力量…源自更古老、更不可测的维度。”
他瞥了一眼身旁沉默不语的李婉欣的翠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婉欣的母亲…亦是陨落于追寻此等力量的途中。往事如烟,不提也罢。”他没有深入,点到即止。有些真相,对于此刻的唐昊天而言,知道太多,反是祸端。
李婉欣静静地悬浮着,翠绿的长裙无风自动。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嗔怪父亲言语刻薄或语焉不详,清澈的眼眸深处,流淌着一种深沉的哀伤与了然。她能感觉到父亲话语中那份被岁月磨砺出的疲惫与敬畏。力量的本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非唐昊天日复一日以魂力温养、以意志支撑,她这缕残魂早已消散。此刻,她只是默默地靠近唐昊天的精神体,温润的生命气息无声地流淌,如同无声的守护。
唐昊天沉默地听着。李天佑的坦白,如同重锤砸碎了过往对“神”的模糊认知。神王并非顶点?神界之外还有更浩瀚的存在?这颠覆性的信息并未让他恐惧,反而如同投入干柴的火种,瞬间点燃了他眼底沉寂的火焰!他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敬畏?有。但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渴望!渴望变强!渴望攀登那连神王都只能仰望的高峰!唯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撕开迷雾,触及真相,才能…获得真正的尊重与掌控!
“我明白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力量…才是唯一的通行证。”他不再试图捕捉那虚无缥缈的低语,意识缓缓退出精神之海。黝黑的瞳孔深处,那点幽邃的金芒一闪而逝,沉淀下更深的执着与决心。
夜色深沉,九宝琉璃宗内院深处,琉璃阁的雕花木门外。奥斯卡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他已经在宁荣荣的房门外站了整整三个时辰。晚露打湿了他的肩头,带来阵阵寒意,却远不及他内心的煎熬。
怀里,还揣着那枚刻着九宝琉璃塔徽记的玉佩,冰凉的触感却灼烧着他的掌心。他想进去,想看看那个骄纵的小公主是否还在生气,膝盖是否还疼,有没有好好吃饭…可双脚却像被无形的锁链钉在原地。
“道歉?她需要我的道歉吗?”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宁荣荣那句“捡回来的废物帮手”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他想起训练场上,她摔倒在地时看向自己那混合着愤怒、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的眼神。那一刻,他几乎要冲上去扶起她,可戴沐白挡在身前的身影和马小桃警告的目光,又让他生生止步。
“废物…”他低声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边缘。美食武魂赋予他复制世间美味的异能,能附加魂环效果辅助他人,却无法复制一份足以让他挺直腰板的尊严。在九宝琉璃宗,他是被骨斗罗捡回来的孤儿,是宁荣荣的“帮手”,是依附于琉璃塔光辉下的影子。他的关切,在她眼中,或许只是理所当然的侍奉,甚至是…卑微的怜悯。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想要转身逃离。可脑海中又浮现出宁荣荣昨夜瘫软在地、泪眼婆娑的脆弱模样。那瞬间的柔软,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渴望靠近,渴望守护那份不轻易示人的脆弱,却又恐惧于她清醒后那刻薄的言语和冰冷的疏离。
尊严…他想要!他不想再被当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附属品!可那份深埋心底、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眷恋与守护欲,又如同藤蔓般死死缠绕着他,让他无法挪动脚步。
月光清冷,洒在紧闭的琉璃门上,映出他挣扎而痛苦的侧影。奥斯卡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惊涛骇浪。进?还是退?这扇门,仿佛成了横亘在他卑微身份与渴望尊严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他最终只是抬起手,指尖在冰冷的门板上轻轻划过,留下无声的叹息,转身没入更深的夜色里。背影萧索,如同被遗弃在繁华角落的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