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掀开斗笠的那一刻,我认出了那道十字疤。
三年前在密室里,这双手把毒针插进我的脊椎。那时我动弹不得,只能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现在他站在这里,装作采药人,手里还拎着那个青瓷瓶。
我没有动。
叶清绾的手紧了紧,贴在我腰侧的掌心微微发烫。她察觉到了危险,血凰体已经开始运转防御。
墨玄站在领域边缘,没有硬闯。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嘴角扯了一下:“林隐少爷,好久不见。”
我没应声。
他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他来干什么。这种时候,话越少越好。
他咳嗽了一声,像是被风呛到,抬起袖子掩面。就在那一瞬,瓶子倾斜,一股灰白色粉末从瓶口飘出,随风散开。
毒粉见风即化,肉眼难辨。若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但这片区域在我的混沌领域覆盖之下,任何外来物质都会被规则排斥。
毒雾刚触及领域边界,立刻扭曲变形,像撞上了一堵无形墙,随即倒卷而回,直扑墨玄面门。
他瞳孔猛缩,猛地后退两步,但还是晚了。
几粒毒尘钻进了他的鼻腔。他脸色瞬间发青,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踉跄着扶住膝盖。
“不可能……”他抬头瞪着我,声音发抖,“领域怎么会自动反击?你明明已经撑不住了!”
我没解释。
混沌领域不需要我主动操控。只要有人对叶清绾出手,它就会自动护主。这是刚才钟鸣震天时形成的规则之一——守护与我血脉共鸣之人。
我看着他挣扎,没急着动手。
三年前他能在我身上做实验,今天我也要让他尝尝什么叫无力反抗。
他咬破舌尖,强行压下毒素蔓延,右手迅速探入怀中,似乎想取出什么保命手段。但我比他更快。
心念一动,识海中的混沌剑胚骤然激发。一道黑金光芒自掌心射出,撕裂空气,瞬间贯穿百丈距离,钉入他的丹田。
噗!
剑光透体而出,在他背后炸开一团血雾。
墨玄整个人跪倒在地,双手撑沙,嘴里不断涌出血沫。他想运功逼毒,却发现经脉已经被剑气封锁,一丝灵力都提不起来。
我缓缓走过去,脚步很轻。
叶清绾跟在我身后半步,没有说话,但她的气息一直锁定着墨玄,防止他临死反扑。
我停在他面前,低头看着这个曾经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他抬起头,眼神怨毒,嘴角还在流血。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喘着气,笑了一声,“血魔宗不会放过你……老祖 already——”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
我抬脚踩在他手腕上,咔嚓一声,骨头断裂。他闷哼一声,没能说完。
“你说什么?”我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老祖怎么了?already 什么?”
他嘴唇动了动,没再开口。
我也不急。
这种人,越是拖延,越怕死。
我把手伸进他怀里,摸出一块暗红色的玉符。玉符表面有裂纹,正一点点加深。突然,啪的一声,碎成了粉末。
远处某地,一定有人感应到了。
我扔掉残渣,转头对叶清绾说:“他刚才撒的是什么毒?”
她皱眉看了眼地上的粉末残留,伸手捻起一点,指尖泛起微弱金光。片刻后,她收回手:“是‘蚀脉散’,专门破坏太古血脉运行的毒。若不是领域反弹,沾上一点就会让血凰体失控。”
我点头。
果然是冲她来的。
墨玄冷笑:“你们以为……能活多久?姬寒天已经联系血屠子……下一波杀局……很快就会来。”
我没理他。
这些话我听过太多次了。每次都说还有更强的敌人,结果一个个都死在我前面。
我伸手按在他头顶,催动伐天本源渗透进去。系统开始自动抽取他体内残留的毒功记忆碎片。虽然我现在透支严重,但这点消耗还能撑住。
他剧烈颤抖起来,眼球凸出,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扯神魂。
十息之后,我收回手。
一段画面浮现在脑海:三天前,墨玄接到命令,必须夺取叶清绾的精血,带回宗门炼制人傀。任务失败者,当场处决。所以他才敢冒险接近我们,哪怕知道我已经展露实力。
我站起身,对叶清绾说:“他还有用,先留着。”
她点头,从百宝囊里取出一根银针,封住了墨玄几处大穴,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于毒发身亡。
荒原四周一片死寂。
刚才撤离的那些人影躲在远处山坡后,没人敢靠近。他们亲眼看见墨玄中毒、被穿丹田、跪地求饶,全程不到十息。
有些人已经开始悄悄往后退。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个被认为废掉的少爷,不仅拿下了混沌钟,还能反杀血魔宗长老。这种人,不能再当猎物看待。
风沙轻轻吹过,卷起地上的灰粉,又落下。
我回头看了一眼混沌钟。它仍悬浮在我头顶,缓慢旋转,领域没有收回。虽然维持它让我胸口发闷,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但这个时候不能松。
叶清绾忽然拉了下我的衣袖。
我转头看她。
她目光落在我嘴角。那里有一丝血迹渗出来,是我刚才催动剑胚时震伤的内腑。
她没说话,只是掏出一块素布,递给我。
我接过,擦掉血迹,随手塞进怀里。
“你还撑得住?”她问。
“没事。”我说,“还能再战一次。”
其实不是没事。
伐天本源已经接近枯竭,混沌领域全靠系统自动吸收劫气碎片勉强维持。如果再来一个和墨玄同级别的对手,我不一定能挡下。
但现在不能露怯。
我抬头扫视四方。
北面山坡上那三个灰袍人已经不见了,西边沙丘后的赤焰佣兵也撤了。南面林子里的独臂刀客最后看了这边一眼,转身走入树影深处。
整片荒原,只剩我们三人。
墨玄趴在地上,呼吸微弱,但还没死。他的眼睛睁着,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进魂魄里。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三年前他给我注射毒液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我。他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天才,你是我的试验品。”
现在轮到我俯视他了。
我弯腰捡起那个青瓷瓶,打开封蜡,倒出一点残粉。粉末呈灰白色,颗粒极细,遇风会迅速挥发。
这就是蚀脉散。
我把它收进袖中。
以后或许能用得上。
叶清绾站在我身边,手一直没有离开腰间的药杵。她的双眸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血凰体仍在戒备状态。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
很凉。
但她没有躲开。
远处天空阴沉,云层低垂,像是要压下来。风停了,沙尘悬在半空,不动。
就在这时,墨玄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
我以为他要暴起,立刻将叶清绾拉到身后。
但他只是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黑血,然后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领域依旧笼罩四周。
混沌钟静静悬浮,每转一圈,都会让空气轻微震动一下。
我站在原地,没有放松警惕。
该来的总会来。
下一个是谁,我不知道。
但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