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号凌晨四点，床头柜上的手机跟揣了只扑棱蛾子似的震，张俊手忙脚乱摸过去按，差点把那台刚入手的广角镜头扫到地上。
他赶紧扶起镜头，对着空气龇牙咧嘴自言自语道：“多亏你爹我反应快，这可是老子省了半年的钱才买的宝贝！”
张俊洗漱时对着镜子理了理鸡窝头，算是出门前的标准打扮。
楼下早点铺的王婶正炸油条，油烟裹着香味飘过来，看见张俊扛着相机包往外走，隔着油锅喊：“小张又扛家伙事儿出门？这次奔哪儿野去啊？”
“去大西北拍胡杨！”张俊把相机往SUV后备厢塞，汗顺着脖子往下淌，黏得衣领发皱。
“婶，您这油条我就不吃了，免得路上犯困栽沟里，等我回来给您带西北的葡萄干，甜得能粘住牙，保准您吃了还想再来二斤！”
王婶朝他笑了笑挥手道:“路上慢点！”
张俊的这台SUV是他大学毕业后第三年淘的二手货，买的时候里程表都快蹦到十五万公里了。
上次夏天去黄山采风，空调半路歇菜，他愣是开窗吹着热风开了五个多小时，回来晒得跟黑炭似的，同事还笑他：“你这哪是去采风，分明是去黄山‘烧炭’去了！”
出发前他特意把车开去维修店，师傅拍着引擎盖笑：“你这老爷车上西北，跟穿拖鞋走戈壁差不多，小心半道抛锚喂狼了！”
他立马接话：“所以才找您这‘华佗’来救场啊！您可得给拾掇利索了，不然我就得在戈壁上跟骆驼搭伙过日子了。”
六点准时上高速，刚过长江大桥就遇上国庆堵车，车流跟条长虫似的趴在路上不动。
中午时分，好不容易到了河南境内的服务区停脚，餐厅里人挤得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张俊刚泡好红烧牛肉面，就瞥见角落蹲着个姑娘——中等个头，穿件浅灰色风衣，头发束成马尾，侧脸线条利落，连蹲在地上的姿势都透着股清爽劲儿，就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镜头盖歪歪扭扭挂在相机上，一看就是慌了神的姿态。
他端着面走过去，故意逗她：“姑娘，你这是跟相机怄气呢？我看你黑着脸，比我上次忘带存储卡还懊恼。”
姑娘抬头，眼睛红红的，却没掉眼泪，声音带着点颤却很稳：“刚才从大巴上拿行李，跟人撞了一下，相机碰在了车框上，现在开不了机了……我跟朋友已经约好了，后天在额济纳汇合，要是耽误了拍照，跟她没法交代。”
这姑娘叫林晓，是自由摄影师，为了赶写真订单晚了几天，特意坐大巴往额济纳赶，没成想在服务区出了岔子。
张俊放下泡面，接过相机按了按电源键，没反应。他拆开电池仓擦了擦电池，重新装回去再试，还是没动静。
“可能是主板松了，前面两百公里有个地级市，我查过攻略，那儿有几个相机维修点，手艺靠谱，上次我相机进水就是在那儿修好的。”
他瞅着林晓着急的样子，又补了句玩笑话：“你要是不介意，跟我车走？我的车虽然旧，但跑起来比大巴快，还能给你当免费司机。就是副驾没零食，委屈你忍忍，要是饿了，我这儿还有半袋饼干，就是有点潮了。”
林晓一下子站起来，眼神亮了亮，却又很快沉下去，显然在犹豫。
张俊看她这模样，又逗她：“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你看我这冲锋衣，都旧得能当古董了，坏人哪穿这么寒酸？再说了，我还等着拍胡杨呢，犯不着在半路上惹麻烦，要是把你拐走了，我还得管吃管住，不划算！”
林晓被逗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勉强点了点头，然后谨慎地坐在了车的后排座上。
到了维修点，师傅说要一两个小时才能修好。
两人在旁边的小店里等，林晓给张俊点了杯热奶茶，语气客气又真诚：“非常谢谢你，麻烦你绕路带我到这里来修相机，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张俊接过奶茶，故意吸得“滋滋”响：“客气啥！都是玩摄影的，说不定以后还得跟你请教技巧呢。再说了，路上有个伴儿，总比我一个人跟收音机唠嗑强，你这算是救了我一时，不然我得憋死。”
相机很快修好了，林晓要给张俊绕道跑路费。
张俊赶紧摆手：“别给别给，再给我跟你急！都是摄影的，互相帮个忙应该的，而且是个顺路的事，别太在意。”
林晓不好意思的说:“那好吧，太谢谢你了，我这就去汽车站，看有没有今晚上的夜班车票。”说着林晓就去车上取东西。
张俊看着林晓疲惫的脸庞心里有点不落忍，便认真的对林晓说：“我查了一下高德地图，从这儿到额济纳还有一千八百多公里，你坐大巴要倒两趟车，还不一定有票，后天肯定到不了额济纳。”
他顿了顿接着又说：“现在不如跟我车走，路上有个伴，还能互相照应，我还能给你当导游，给你讲西北的段子，保证让你笑得肚子疼。”
林晓握着奶茶杯的手紧了紧，低头沉默了几秒，才抬头说：“我得跟我朋友说一声。”
她掏出手机，先给朋友发了条微信，然后把张俊的名字、手机号、车牌号一字不差地发了过去，又对着张俊拍了张照片，连他身后的SUV也拍了进去。
“不好意思，我不是不信任你，”林晓语气诚恳，“毕竟我们刚认识，这样我朋友也能放心。”
张俊赶紧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你做得对，女孩子出门就得小心点，要是我妹妹出门，我也得让她这么做。你这样，我反而觉得你靠谱，比那些马大哈强多了！”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一个小县城，找了家家庭旅馆。
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看见他们背着相机，热情得不行：“你们是去拍胡杨的吧？每年这时候都来好多年轻人！我这儿炖的有羊肉汤，晚上喝了暖和，还能驱寒，西北的晚上可冷了。”
羊肉汤炖得喷香，撒上葱花，喝一口浑身都热乎，林晓吃得直点头。
阿姨接着又跟两人说：“再往前开，到了宁夏就是戈壁了，几百公里都见不着个人影，天特别蓝，就是风大，你们可得多穿点，别冻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出发。
车开出县城，路边的树木渐渐变少，慢慢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戈壁。
土黄色的戈壁滩延伸到天边，偶尔能看见几丛低矮的灌木，风刮过戈壁，发出“呜呜”的声响，空旷得让人心里发颤。
林晓打开车窗，眼神里满是惊叹：“原来戈壁是这样的，比照片里更辽阔，太壮观了。”
张俊看了眼副驾上的林晓，她正对着戈壁拍照，嘴角挂着笑，阳光洒在她脸上，连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趟邂逅之旅，说不定比胡杨林本身更有意思，说不定还能拐个模特回去，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