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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珘回到了他的王府。

马蹄声在朱漆大门外的青石板路上戛然而止时,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随行的侍卫们翻身下马,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唯有领头的护卫长上前,双手用力推开那扇象征着权柄与隔绝的大门。门轴转动发出“吱呀”一声闷响,如同老旧棺木被撬开时的呻吟,沉重得让人心头发紧。两扇大门缓缓合拢,将身后京郊的暮色与喧嚣彻底关在外面,也关住了最后一丝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往日里,这扇门一开一合之间,总有成群的侍从躬身迎接,婢女们捧着熏香的铜炉侍立两侧,连府门前的石狮子都似沾染了热闹的气息。可今日,门前空无一人。并非下人们怠慢,而是早在乾珘的马队出现在街角时,负责洒扫的仆役就已吓得缩进了廊下的阴影里,掌灯的婢女更是攥着灯台,指尖泛白地躲在朱柱后,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怕的,是这位王爷身上散发出的死寂气息。那气息比寒冬的冰窖更冷,比深夜的坟茔更沉,裹着南疆山林的瘴气与血腥,黏在他墨色的蟒袍上,连金线绣就的蟒纹都失了往日的威严,显得黯淡而污秽。他的发冠歪斜着,几缕墨发垂落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唇。唇上裂着几道血口子,是连日奔波缺水所致,泛着不健康的暗红色。

乾珘没有看廊下的人影,甚至没有理会快步跑来、想要为他牵马的马夫。他径直从马背上跃下,动作间带着一丝不稳,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扶住了腰间的佩剑——那剑鞘上还沾着苗疆的泥土,甚至能看到几丝干枯的、暗红色的血迹,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王爷,您回来了?”老管家福全从二门处匆匆赶来,他已年过花甲,是看着乾珘长大的,此刻脸上满是担忧,花白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奴才已命人备好了热水和膳食,您一路劳顿,快些回房梳洗……”

“滚开。”乾珘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刺痛的质感。他甚至没有侧头看福全一眼,脚步不停,径直穿过庭院。

福全的话被堵在喉咙里,脸上的关切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深深的无奈与惶恐。他看着乾珘决绝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对着身后的仆役们摆了摆手,用口型无声地吩咐:“都退下,没王爷的命令,谁也不许上前。”

王府很大,三进三出的院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往日里廊下总挂着一排排朱红灯笼,亮如白昼,丝竹之声从水榭那边飘过来,夹杂着姬妾们的笑语,热闹得像是永远不会停歇。可今日,那些灯笼只点亮了寥寥几盏,昏黄的光在暮色中摇摇欲坠,将乾珘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在青石板路上,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扭曲、变形。风吹过庭院里的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竟比人声还要清晰,衬得整座王府死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陈设华丽的陵墓。

他穿过前院,绕过栽满牡丹的花圃——那里的花曾是他最爱的,如今却只剩一片被风吹得凌乱的枝叶,无人打理。路过东厢房时,里面传来隐约的琵琶声,是侧妃苏氏在弹奏。往日里,他若是回来,苏氏定会带着精心烹制的点心迎出来,琵琶声也会变得欢快婉转。可今日,那琴声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慌乱,在他走近时戛然而止,紧接着是瓷器落地的碎裂声,想来是苏氏吓得打翻了茶盏。

乾珘对此毫无反应。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着他的神经——云岫。纳兰云岫。那个有着一双异瞳、清冷如月下寒梅的苗疆女子,那个被他亲手推入深渊,最后在他面前化作飞灰的女子。

他还记得她最后看他的眼神,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就是那样的眼神,让他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夜,哪怕在厮杀最激烈的战场,都会突然心悸,仿佛灵魂被生生剜去了一块。

“王爷,奴婢为您备了参汤,您喝一口暖暖身子吧。”一个穿着绿衣的婢女端着汤碗,战战兢兢地从回廊尽头走来,她是云岫曾经的贴身侍女,名叫青禾,自云岫去后,就被派去了浣衣房,今日是福全特意将她叫回来的,盼着她或许能让王爷松快些。

乾珘的脚步终于停住了。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青禾身上。青禾被他看得浑身发抖,碗里的参汤都晃出了几滴,落在手背上,烫得她一个激灵,却不敢松手。

“她……”乾珘的声音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问出,“她以前,也这样给你送汤吗?”

青禾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就红了。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是……姑娘以前总怕奴婢着凉,冬日里天天都会备着热汤。她还说,王爷您公务繁忙,也要多保重身体,别总熬夜……”

“够了。”乾珘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崩溃,“谁让你提她的?滚!把汤倒掉!”

青禾被他吼得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连忙屈膝行礼,转身快步跑开,跑过转角时,还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乾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不是想吼她,只是听到那些关于云岫的琐事,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细节,如今都成了刺,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每想一次,就疼得更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前走。穿过月亮门,就到了王府的内院,这里是他的居所和书房所在。内院的侍卫比前院更多,个个神情肃穆,腰间佩刀,看到他过来,都纷纷单膝跪地行礼,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都退下。”乾珘挥了挥手,声音依旧沙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百步之内,违令者,斩。”

“是,王爷!”侍卫们齐声应道,声音整齐划一,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恐惧。他们都知道,这位王爷自从从南疆回来后,就变得越发暴戾无常,前几日就有一个侍卫不小心惊扰了他,被他亲手斩了,尸体至今还挂在府门外的旗杆上。

乾珘没有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向那座位于内院最深处的书房。这座书房是整个王府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四周有丈高的围墙,墙上布满了尖刺,墙角还有了望塔,日夜都有侍卫值守。往日里,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处理公务,或是与谋士商议要事,对于书房深处那个存放着母亲遗物的隔间,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他的母亲是苗疆月苗寨的圣女,当年为了族群的安稳,远嫁中原,成为了他的王妃。可在这深宅大院里,她始终是个异类,那些中原的贵妇们排挤她,朝臣们忌惮她,连先帝都对她心存疑虑。母亲一生谨小慎微,从不参与朝堂纷争,只是默默打理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偶尔会教他一些苗疆的文字和习俗,可他那时候一心只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对于母亲口中的“蛊术”“秘术”,只觉得是旁门左道,甚至会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阿珘,这苗疆的秘卷你要好好看看,或许将来会有用。”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忧虑,“这世间的事,并非只有强权能解决,有些因果,是逃不掉的。”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他说:“母亲放心,儿臣是大乾的王爷,有足够的权力保护自己,这些旁门左道,不学也罢。”

如今想来,那些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如果他当初能多听母亲一句,能多了解一些苗疆的秘术,是不是就能早点明白云岫的苦衷?是不是就能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

书房的门是厚重的紫檀木所制,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铜制的门环被磨得发亮。乾珘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墨香、书卷气和淡淡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药味是母亲留下的,那些秘卷和手札都用特殊的苗疆药水浸泡过,以防虫蛀和霉变,这么多年过去,这味道依旧清晰。

他反手关上房门,又从里面插上了门闩。书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那几盏昏黄的宫灯透进来一丝微光,将书架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巨人。他没有去点灯,只是凭着记忆,一步步走向书房最深处的隔间。

隔间的门是暗门,隐藏在一幅《江山万里图》的后面。他伸手推开画卷,露出了一扇小小的石门,门上刻着几个他认识的苗文——那是“禁地”的意思。母亲当年说过,这里面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碰。

“万不得已……”乾珘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如今,还有比这更“万不得已”的时候吗?云岫死了,死在了他的面前,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只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南疆的山林里。他用尽了所有的方法,派了无数的人去寻找,却连她的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他甚至去求过皇帝,动用了皇家的龙脉之力,可依旧一无所获。

他的手指抚过石门上的苗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那触感让他想起了云岫的手。云岫的手总是很凉,尤其是在冬天,哪怕揣在怀里暖很久,也依旧带着一丝寒意。他以前总笑话她是“冷血动物”,现在却无比怀念那种冰凉的触感。

“云岫……”他轻轻唤着这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丝颤抖,“你在哪里?你回来好不好?”

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石门。隔间不大,里面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卷卷的皮卷、竹简和线装书。这些都是母亲的遗物,有苗疆的秘卷、巫蛊的手札,还有一些中原难得一见的古籍。以前他来过这里一次,只觉得这些东西阴森诡异,看都没看就走了,如今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书架。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咔嚓”一声吹亮,微弱的火光瞬间照亮了狭小的空间。火光下,他看到书架上的皮卷大多是用某种兽皮制成的,颜色暗沉,上面用尖锐的工具刻着密密麻麻的苗文,有些地方还涂着红色的颜料,不知是朱砂还是别的什么。竹简则是用青竹制成的,经过药水浸泡后,呈现出一种深褐色,上面的字迹是用墨书写的,有些已经模糊不清。

他颤抖着手,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皮卷。皮卷很沉,拿在手里冰凉凉的,上面的苗文扭曲而复杂,像是一条条小蛇在蠕动。他费力地辨认着,有些字他认识,是母亲以前教过他的,有些字却无比陌生,让他一头雾水。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中原楚辞里的招魂之句,下意识地念了出来。声音在隔间里显得异常沙哑,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可念完之后,他又猛地将皮卷丢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对,这不是他要找的。他要找的,是能让云岫回来的方法,是关于轮回、转世、灵魂归宿的记载。

他又取下一卷竹简,这卷竹简比刚才的皮卷要新一些,上面的字迹也清晰很多。他借着火光仔细看去,里面记载的是一种名为“蚀心蛊”的炼制方法,过程残忍而诡异,看得他头皮发麻。他随手将竹简丢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在寂静的隔间里格外刺耳。

他开始疯狂地翻找起来,从书架的顶层到底层,一卷卷皮卷、一本本书册被他取下来,翻看几页后又随手丢在地上。很快,他的脚下就堆起了一堆散乱的书卷,有些皮卷因为年代久远,被他不小心扯破,露出了里面泛黄的纸页。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勾勒得异常狰狞。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一样,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他的手指被竹简的边缘划破了,鲜血滴在皮卷上,与上面的红色颜料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他却浑然不觉,依旧不停地翻找着。

母亲的面容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有时候是她温柔地为他整理衣袍,有时候是她在灯下教他苗文,更多的时候,是她临终前那充满忧虑的眼神。他以前总觉得母亲的忧虑是多余的,是小题大做,如今才明白,那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对命运最无奈的预知。母亲一定早就知道,他会走上这样一条路,会为了一个人,变得如此疯狂。

“母亲,您告诉我,哪里有让她回来的方法?”他对着空无一人的隔间喃喃自语,像是在询问母亲的在天之灵,“您当年留下这些东西,是不是早就料到今天?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火折子的火光越来越弱,终于“噗”的一声熄灭了。隔间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乾珘愣了一下,随即摸索着从怀中掏出另一根火折子,再次吹亮。他的动作有些迟钝,手指不停地发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就在他准备继续翻找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书架最底层的一个紫檀木盒子。那个盒子不大,只有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彼岸花图案,与云岫最喜欢的花一模一样。他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连忙蹲下身,将盒子从书架底下拖了出来。

盒子上没有锁,只是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系着。丝带已经有些褪色,边缘也磨损了,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丝带,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铺着一层黑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本小小的手札,封面是用蓝色的丝绸制成的,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个“云”字。

“云……”乾珘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本手札。手札很轻,拿在手里像是没有重量一样。他翻开第一页,里面的字迹娟秀而温婉,正是母亲的笔迹。

“今日,寨中来了一位中原的公子,他说他是来寻药的。公子生得很好看,就是性子太傲了些。他问我,苗疆有没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药,我说没有。他不信,还和我争辩了很久。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了阿珘,阿珘长大了,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为了某个人,变得如此执着?”

乾珘的手指抚过那些字迹,眼眶瞬间就红了。这是母亲年轻时写的手札,那时候她还在苗疆,还没有远嫁中原。他能想象出母亲写下这些话时的神情,带着一丝少女的懵懂与担忧。

他继续往下翻,手札里记载的大多是母亲在苗疆的生活琐事,还有一些关于蛊术和秘术的心得体会。翻到中间几页时,他的目光突然被一段话吸引住了:“寨中老人说,人的灵魂是不会消散的,若是执念过深,或是有未了的心愿,就会停留在世间,不入轮回。若是能找到合适的契机,或许就能重新回到人间。只是这契机,太过渺茫,也太过凶险,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执念过深……重新回到人间……”乾珘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心脏狂跳起来,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他的云岫,她的执念一定很深吧?她那么恨他,那么怨他,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消散?她一定还在等着他,等着他去救她!

他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翻,后面的内容却越来越模糊,有些字迹甚至被水渍晕染开了,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他急得用力摇晃着手札,想要看清那些模糊的字迹,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不……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崩溃,双手紧紧攥着手札,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札的封面被他攥得变了形,银线绣成的“云”字也变得皱巴巴的。

就在他绝望之际,他突然发现手札的最后一页似乎有些异样。那一页的纸比其他页要厚一些,边缘也有些凸起。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将那一页纸撕了下来。纸的背面,用极细的墨笔写着几行小字,因为藏得隐蔽,所以保存得很完好。

“欲唤魂归,需以血亲之血为引,辅以同心蛊,于月圆之夜,在彼岸花盛开之地,行招魂之仪。然此法逆天而行,施术者需以自身阳寿为代价,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切记,切记。”

乾珘看着那几行小字,整个人都僵住了。血亲之血?同心蛊?彼岸花盛开之地?这些词语像是一道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他的母亲是苗疆圣女,他身上流着苗疆的血,算不算是“血亲之血”?同心蛊,他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苗疆一种很特殊的蛊术,需要一对相爱的人共同培育,心意相通才能成功。而彼岸花盛开之地,除了苗疆的月苗寨,还能有哪里?

“云岫,我找到方法了,我终于找到方法了!”他猛地站起身,激动地大喊起来,声音在狭小的隔间里回荡,带着一丝癫狂的喜悦。他将手札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紧紧抱住,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就在这时,隔间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福全苍老而担忧的声音:“王爷,您已经在里面待了三个时辰了,该出来歇歇了。奴婢为您备了些吃食,您多少吃一点吧。”

乾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才的喜悦被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烦躁。他对着门外吼道:“滚!谁让你过来的?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书房!”

门外的福全被他吼得浑身一颤,连忙说道:“是,是,王爷息怒,奴婢这就退下。”脚步声渐渐远去,带着一丝无奈与惶恐。

乾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福全是为了他好,可他现在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他要做的,是尽快集齐招魂所需的东西,尽快去苗疆,尽快让云岫回来。

他走出隔间,将《江山万里图》重新拉回原位,遮住了暗门。然后他走到书房的桌前,点燃了桌上的烛台。烛火“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照亮了整个书房。他看着桌上散乱的公文和奏折,眼神冰冷。这些曾经是他最看重的东西,是他权力的象征,可现在,在他眼里,都比不上云岫的一根头发。

他走到书架前,开始整理那些被他丢在地上的书卷。他知道,这些都是母亲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被糟蹋。他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卷皮卷、每一本竹简都捡起来,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放回书架上。这个过程很漫长,也很枯燥,可他却做得异常认真,像是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

整理完书卷后,他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笔。笔杆是用象牙制成的,光滑而温润,是先帝赏赐给他的。他蘸了蘸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他想写一封奏折,向皇帝请辞,然后专心去寻找招魂的方法。可他又担心,皇帝不会批准他的请辞,甚至会怀疑他有异心。他是皇帝最信任的王爷,手中掌握着兵权,皇帝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开京城?

“罢了,不管了。”乾珘将笔扔在桌上,墨汁溅到了奏折上,晕开了一大片黑色的污渍。“只要能让云岫回来,就算是反了这大乾,我也在所不惜。”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了进来,拂动了他额前的碎发。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只剩下几颗星星在微弱地闪烁。他知道,他的路还很长,很艰难,甚至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可他不在乎,只要能见到云岫,只要能让她回到他身边,他愿意付出一切。

“云岫,你等着我。”他对着夜空轻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坚定,“无论你在哪里,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找到你,都会让你回来。”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孤独而决绝。窗外,夜风呼啸,仿佛在回应他的誓言,又仿佛在预示着他未来的坎坷与凶险。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乾珘依旧站在窗前,眼神坚定地望着南方。那里,是苗疆的方向,是云岫的故乡,也是他唯一的希望所在。

他转身走出书房,对守在门外的侍卫说道:“备马,我要去皇宫。”他知道,他必须先稳住皇帝,才能有机会离开京城,去寻找他的云岫。

侍卫们不敢多问,连忙应声跑去备马。很快,马蹄声再次响起,打破了王府的宁静,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乾珘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眼神坚定。他不知道,他这一去,将会引发怎样的风波,也不知道,他的招魂之路,将会充满怎样的艰难险阻。他只知道,他必须去,为了云岫,也为了他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王府的朱漆大门再次打开,又再次合拢。这一次,它关住的,是一个王爷的过往,也开启了一段逆天而行的传奇。而那座深殿里的残烛,依旧在孤独地燃烧着,映照着那个空荡的身影,也映照着一份跨越生死的执念。

皇宫的方向,早已亮起了灯火。乾珘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一场艰难的博弈。他深吸一口气,夹紧马腹,马儿发出一声嘶鸣,跑得更快了。风在他耳边呼啸,带着清晨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火热与执着。

他想起了云岫曾对他说过的话:“乾珘,你太执着于权力了,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执着付出代价。”那时候他不以为然,现在却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执着,让他失去了她;现在,他要用另一种执着,把她找回来。哪怕付出的代价是他的生命,他也心甘情愿。

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回响,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乾珘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蹄印,和一份沉甸甸的、跨越生死的爱恋。

回到王府时,已是正午。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王府的庭院里,却照不进乾珘冰冷的心房。他拒绝了所有朝臣的拜访,也拒绝了后宫妃嫔的请安,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他知道,他必须尽快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他再次走进那个存放母亲遗物的隔间,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地翻找,而是有条不紊地查阅着每一卷秘卷。他需要了解同心蛊的培育方法,需要知道招魂仪式的具体步骤,需要弄清楚血亲之血到底有什么要求。这些信息,都隐藏在这些古老的秘卷之中,需要他一点点去挖掘。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名为《蛊经》的皮卷,这卷皮卷是用某种罕见的兽皮制成的,质地坚韧,上面的苗文清晰而深刻。他借着烛火仔细阅读起来,里面详细记载了各种蛊虫的培育方法和用途,从常见的情蛊、噬心蛊,到罕见的同心蛊、续命蛊,都有涉及。

关于同心蛊的记载,位于《蛊经》的后半部分。上面写着:“同心蛊者,需以一对有情人之血为引,辅以彼岸花汁、月光草、忘忧露等药材,在月圆之夜,置于玉盒之中,共同培育七七四十九天。培育期间,需两人心意相通,日夜相守,若有一方心生杂念,蛊虫便会夭折。”

乾珘的心脏猛地一跳。两人之血?可云岫已经不在了,他去哪里找她的血?他想起了云岫留在苗疆竹楼里的物品,或许那些物品上还残留着她的血迹?还有彼岸花汁、月光草、忘忧露这些药材,除了彼岸花汁能在苗疆找到,其他的药材他连听都没听过,去哪里寻找?

他继续往下看,后面还有一段关于招魂仪式的记载:“招魂之仪,需在彼岸花盛开之地,以血亲之血为引,将同心蛊置于阵眼,施术者口诵招魂咒,同时以自身阳寿为祭,方可唤回逝者之魂。然此法凶险异常,若逝者之魂已入轮回,或执念已消,则仪式必败,施术者亦会身受重创。”

血亲之血,自身阳寿为祭。乾珘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他身上流着苗疆的血,符合血亲之血的要求。至于自身阳寿,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让云岫回来,哪怕只剩下一天的寿命,他也心甘情愿。

他将《蛊经》小心翼翼地收好,又拿起另一卷记载着招魂咒的竹简。竹简上的咒语晦涩难懂,都是古老的苗文,他费力地辨认着,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些咒语是招魂仪式的关键,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房里的烛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燃。乾珘就这样在隔间里待了一天一夜,饿了就啃几口随身带来的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凉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更加苍白,可眼神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坚定。他已经理清了招魂所需的一切,接下来,就是着手准备了。

第二天清晨,他走出书房,叫来福全。福全看到他这副模样,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忙说道:“王爷,您都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快些回房休息吧。”

“福全,”乾珘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立刻去帮我办几件事。第一,派人去苗疆月苗寨,寻找纳兰云岫姑娘生前的物品,尤其是带有血迹的,务必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第二,去民间搜寻三种药材,分别是月光草、忘忧露和彼岸花汁,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找到。第三,为我准备一匹最快的马,还有足够的盘缠和干粮,我要亲自去苗疆。”

福全愣了一下,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惊恐。他连忙说道:“王爷,您要亲自去苗疆?那里太危险了,您不能去啊!再说,您的身体……”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乾珘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冰冷,“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若是办不好,提头来见。”

福全知道,乾珘一旦做出决定,就没有人能改变。他只能无奈地躬身行礼:“是,王爷,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福全匆匆离去的背影,乾珘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他的招魂之路,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了。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成功的喜悦,还是失败的绝望。可他不在乎,只要能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他回到书房,再次走进那个隔间。他看着书架上那些古老的秘卷,仿佛看到了母亲温柔的面容,也看到了云岫清冷的身影。他对着那些秘卷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母亲,云岫,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一定会找到方法,让云岫回来。”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孤独而坚定的身影。在这座深宅大院里,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一份跨越生死的执念,正在悄然发酵。而远方的苗疆,那片开满彼岸花的土地上,一场新的风暴,也正在悄然酝酿。

三天后,福全派人送来消息,说去苗疆寻找云岫物品的人已经出发了,搜寻药材的人也已经散布到了全国各地,最快的马和盘缠干粮也已经准备就绪。乾珘听到这些消息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他该出发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乾珘换上了一身劲装,避开了所有的耳目,骑着那匹最快的马,悄悄地离开了王府。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就像一颗流星,划破了京城的夜空,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王府的书房里,那盏残烛依旧在燃烧着,映照着桌上一封未写完的奏折,和一份摊开的苗疆地图。地图上,月苗寨的位置被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写着两个字:“等我”。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动了桌上的地图,也吹动了那封未写完的奏折。残烛的火焰摇曳了几下,最终还是顽强地燃烧着,像是在为乾珘照亮前行的道路,也像是在守护着那份跨越生死的爱恋。

乾珘骑着马,在夜色中疾驰。风在他耳边呼啸,带着草原的气息和山林的清香。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云岫的身影,她的笑,她的泪,她的嗔怪,她的绝望。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根针,深深扎在他的心上。他知道,他欠云岫太多了,这一次,他一定要弥补。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京城后,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皇帝得知他私自离京的消息后,龙颜大怒,认为他有不臣之心,立刻派了大量的追兵去追捕他。而苗疆的月苗寨,也因为他的再次到来,陷入了一场新的动荡之中。

可这些,乾珘都不在乎。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到达苗疆,尽快找到云岫的物品,尽快培育出同心蛊,尽快举行招魂仪式。他要让云岫回来,他要和她重新开始。

马蹄声在夜色中回响,越来越远,越来越急。乾珘的身影消失在南方的天际线,只留下一串坚定的蹄印,和一份沉甸甸的、跨越生死的执念。而那座王府深殿里的残烛,依旧在孤独地燃烧着,映照着那个空荡的身影,也映照着一段即将展开的、充满坎坷与凶险的传奇。

路途遥远而艰辛。乾珘白天不敢走大路,只能走那些偏僻的小路,躲避着朝廷的追兵;晚上则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的停歇。他的身上沾满了尘土和汗水,脸上也被风沙刮出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可他却浑然不觉,依旧催马疾驰。

有一次,他在路过一片山林时,遇到了一群劫匪。劫匪们看到他衣着华贵,骑着一匹宝马,以为他是某个富商的子弟,纷纷围了上来,想要抢劫他的财物。乾珘没有多说什么,拔出腰间的佩剑,只几个回合,就将那群劫匪全部斩杀。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与尘土混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他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怜悯。在他看来,任何阻碍他去找云岫的人,都该死。

又一次,他在渡过一条大河时,遇到了暴风雨。河水暴涨,波涛汹涌,他的马儿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前进。乾珘没有丝毫的犹豫,跳下马来,牵着马,一步步艰难地在河水中行走。河水冰冷刺骨,没过了他的膝盖,甚至没过了他的腰部。他的身上被河水冲得湿透了,冻得嘴唇发紫,可他却依旧咬紧牙关,坚持着往前走。他知道,他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可能永远失去见到云岫的机会。

就这样,他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了苗疆的边界。看着眼前熟悉的山峦和树林,乾珘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里是云岫的故乡,也是他失去她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一次回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没有立刻进入月苗寨,而是在附近的一座小镇上停了下来。他需要先打探一下月苗寨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他走进一家小酒馆,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酒,假装成一个路过的商人,和酒馆老板闲聊起来。

“老板,我想问一下,前面的月苗寨,最近怎么样了?”乾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酒馆老板听到“月苗寨”三个字,脸色瞬间变了,他警惕地看了乾珘一眼,低声说道:“客官,你问这个干什么?月苗寨最近可不太平啊。”

“哦?怎么个不太平法?”乾珘的心中一紧,连忙追问道。

“自从上次那位中原王爷带兵攻打月苗寨后,寨子里的人就变得格外警惕,尤其是对中原人,更是恨之入骨。听说,他们最近还来了一位新的圣女,武功高强,法力无边,发誓要为死去的老圣女报仇。”酒馆老板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

乾珘的心脏猛地一沉。新的圣女?为老圣女报仇?他知道,老圣女就是云岫的师父,是被他的手下杀死的。看来,这一次他想要进入月苗寨,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那你知道,月苗寨里,有没有保存着以前那位纳兰姑娘的物品?”乾珘又问道,他指的是云岫。

酒馆老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位纳兰姑娘是以前的圣女候选人,死得很惨。听说她的竹楼已经被烧毁了,里面的东西应该也都烧没了。”

竹楼被烧毁了?乾珘的心中一凉。那他去哪里找云岫的物品?去哪里找带有她血迹的东西?

他强压下心中的焦虑,又和酒馆老板闲聊了几句,然后付了钱,走出了酒馆。他知道,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进入月苗寨,亲自去寻找云岫的物品。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换上了一身苗疆人的服饰,又在脸上涂抹了一些褐色的颜料,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地道的苗疆人。然后,他趁着夜色,悄悄地朝着月苗寨的方向摸去。

月苗寨的戒备果然异常森严,寨门紧闭,门口有十几个手持弓箭的苗疆勇士在守卫着,寨墙上也有巡逻的侍卫。乾珘知道,硬闯是绝对不行的,只能智取。他绕着月苗寨转了一圈,发现寨后的防守相对薄弱一些,那里有一条小河,通向寨内。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脱下外衣,潜入了小河中。河水冰冷刺骨,他却浑然不觉,在水中艰难地游着,尽量避开巡逻的侍卫。很快,他就游到了寨内,悄悄地爬上了河岸。

寨内一片寂静,只有几盏灯笼在夜色中摇曳。他借着灯笼的微光,悄悄地朝着云岫以前居住的竹楼方向摸去。竹楼果然已经被烧毁了,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烧焦的木头和布料。

乾珘的心中一阵刺痛。他走到废墟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中翻找起来。他的手指被烧焦的木头划破了,鲜血直流,可他却浑然不觉,依旧不停地翻找着。他希望能找到一些云岫遗留下来的物品,哪怕是一片衣角,一根头发,也好。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的手指突然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心中一动,连忙将上面的灰尘和木炭拂去,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银饰。那是一个彼岸花形状的银簪,是他以前送给云岫的礼物。他记得,云岫很喜欢这个银簪,每天都戴在头上。

“云岫……”乾珘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紧紧地握着那个银簪,银簪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迹,应该是云岫的。他知道,他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带有云岫血迹的物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乾珘心中一惊,连忙将银簪藏在怀里,然后迅速躲到了一根断木后面。

“你们说,那个中原王爷会不会再来?”一个苗疆勇士的声音响起。

“肯定会来的!他害死了圣女和老圣女,我们一定要为她们报仇!”另一个勇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恨意。

脚步声越来越近,乾珘知道,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趁着那些勇士不注意,悄悄地从断木后面溜了出来,朝着寨后的小河方向跑去。

“有人!”一个勇士发现了他,大声喊道。

顿时,无数的脚步声和喊杀声响起,越来越多的苗疆勇士朝着他追了过来。乾珘不敢回头,拼命地奔跑着。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就必死无疑。

很快,他就跑到了小河边,再次潜入水中。身后的箭雨如飞蝗般射来,落在水中,溅起一朵朵水花。他在水中拼命地游着,不敢有丝毫的停歇。

终于,他游出了月苗寨,爬上了河岸。他顾不上休息,穿上外衣,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朝着小镇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喊杀声和箭雨声渐渐远去,他知道,他暂时安全了。

回到小镇后,乾珘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他看着手中的银簪,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坚定。他已经找到了带有云岫血迹的物品,接下来,就是寻找那些珍稀的药材,培育同心蛊,然后举行招魂仪式。

他派人去打探月光草和忘忧露的消息,自己则留在客栈里,仔细研究着《蛊经》和招魂咒。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完成这一切。

半个月后,派出去的人终于传来了消息,说在一座遥远的雪山上找到了月光草,在一片沼泽地里找到了忘忧露。乾珘听到这些消息后,欣喜若狂,立刻派人将药材取了回来。

现在,招魂所需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带有云岫血迹的银簪、同心蛊的培育药材、血亲之血(他自己的血)、还有彼岸花盛开的月苗寨。接下来,就是等待月圆之夜,举行招魂仪式了。

月圆之夜很快就到了。乾珘再次潜入了月苗寨,来到了那片开满彼岸花的山谷。山谷里一片寂静,只有彼岸花在月光下绽放着,像一片片红色的火焰。他找到了山谷中央的一块空地,开始布置招魂阵。

他将月光草、忘忧露和彼岸花汁混合在一起,制成了一种奇特的药水,然后将银簪放在阵眼,倒入药水。接着,他割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滴入阵中。鲜血与药水混合在一起,发出了一阵奇异的光芒。

他站在阵中,闭上眼睛,开始口诵招魂咒。古老而晦涩的咒语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一丝神秘而诡异的气息。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心中充满了虔诚和期待,他相信,云岫一定会听到他的呼唤,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咒语念完后,阵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银簪也开始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乾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知道,仪式开始生效了。他紧紧地盯着阵中,期待着云岫的身影出现。

突然,阵中传来一阵剧烈的波动,光芒瞬间变得刺眼。乾珘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阵中爆发出来,将他狠狠地掀翻在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乾珘……”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乾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连忙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阵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云岫。

云岫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长发披肩,面容依旧清冷绝美,只是眼神中充满了冰冷和怨恨。她看着乾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回来吗?”

“云岫,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乾珘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挣扎着想要靠近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会弥补你的,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弥补你。”

“弥补?”云岫的笑声带着一丝凄厉,“你怎么弥补?你害死了我的师父,害死了寨子里的那么多人,毁了我的一切,你怎么弥补?乾珘,你太天真了。”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死,我也心甘情愿。”乾珘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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