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黎明前的寂静，一名背插赤旗的夜不收骑兵，冲入御营辕门，带起的尘土都带着焦灼的味道。
“报——！”
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崇祯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来自后世的思维习惯，让他总是在权衡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但眼下，最迫切的却是你死我活的生存逻辑。
张世泽接过军报，只扫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抱拳道：
“陛下，高迎祥这条疯狗，是真的要拼个鱼死网破了！他尽起麾下流寇，号称十万，直扑我御营而来。兵力悬殊，若彼等不顾性命，蚁附而上，我军压力……极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显然清楚这意味着何等惨烈的厮杀。
一旁的卢象升上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张都督所言虽是，然则困兽之斗，其势虽凶，其神已乱！高迎祥弃根本、绝后勤，实乃取死之道。我军营垒坚固，将士用命，正可依托工事，以逸待劳。再令敌后民兵日夜袭扰，疲其心智，断其粮秣，待其锐气尽丧，必可一战而擒！”
帐内众将的目光都聚焦在崇祯身上。
崇祯沉默着，目光扫过帐中一张张或凝重或激昂的脸，最后落在那张粗糙的军事地图上。
“拼命？”
崇祯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嘴角甚至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高迎祥想学楚霸王破釜沉舟，可惜，他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运气。”
崇祯猛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动作带着一种与这具皇帝身体略不相符的干练。
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御营的位置，然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刺陕北腹地。
“你们都看到了高迎祥的‘势’，却忽略了他的‘虚’！他倾巢而出，老家就空了！他以为他是赌徒，压上所有筹码就能翻盘？”
崇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可他忘了，战争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陪他耗，而是直接掀了他的赌桌！”
言罢，崇祯目光射向卢象升：“卢象升！”
“末将在！”
卢象升浑身一震，感受到皇帝话语中那股前所未有的决断力。
“给你一千精锐，再汇合渭北所有能动员的民兵，记住，是人民战争的力量！给朕绕道北上，避开正面，直插高迎祥在陕北的老巢！
记住我们的原则：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朕不要你恋战，朕要你彻底端了他的窝，烧了他的粮，让他变成无根之萍！有没有问题？”
卢象升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皇帝的战略大胆至极，却又直指要害，他轰然抱拳：
“末将领命！必不负陛下重托！定叫那高迎祥老贼，进退失据！”
崇祯点头，随即目光转向张世泽：“张世泽！”
“末将在！”张世泽也被这大胆的计划激得心跳加速。
“御营正面，朕就交给你了！你的任务，不是出击，是给朕像钉子一样钉死在这里！依托工事，层层阻击，消耗他的兵力，挫了他的锐气！要让高迎祥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能不能做到？”
张世泽昂首挺胸，斩钉截铁：“陛下放心！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流寇踏破御营半步！狭路相逢——”
他顿了顿，帐中众将下意识地跟着低吼：“勇者胜！”
“好！”
崇祯重重一拍桌案，眼中闪烁着的光芒，
“高迎祥以为他是困兽，殊不知，朕已经为他张开了天罗地网！他不是喜欢倾巢而出吗？那朕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一个更大胆的围歼计划，在崇祯脑中清晰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卢象升的奇兵如尖刀般插入敌后，而正面战场，张世泽将用血肉筑成铜墙铁壁。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卢象升麾下虽精，但千里奔袭，深入敌后，真能如愿端掉高迎祥经营已久的老巢吗？
那里的守军，难道就真的不堪一击？
而正面，张世泽要面对数倍于己、且疯狂求生的流寇主力，他那“勇者胜”的决心，能否在血肉磨坊般的残酷防守中，坚持到奇袭生效的那一刻？
崇祯深吸一口气，望向帐外逐渐亮起的天色，心中默念：“武器是战争的重要的因素，但不是决定的因素，决定的因素是人不是物。”
现在，棋局已布下，就看这大明的将士，能否打出这决定命运的一仗了！
悬念，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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