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心思各异的钱谦益,崇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跟我玩资本和权谋这一套?”
崇祯内心冷笑,“你们还在萌芽阶段,爷爷我可是学过《资本论》,看过全球金融史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
“李若琏!”一声低喝。
身形挺拔的李若琏,应声而出,单膝跪地。
“臣在。”
“听着,”
“立刻调动你最精锐、最可靠的人手,给朕盯死山西那八家,特别是范永斗、王登库这几个‘头面人物’!”
“他们所有的商队、货栈、往来账目,尤其是运往关外的每一粒粮食、每一块铁、每一斤硫磺……朕要的不是风闻,是铁证!是人赃并获,能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明白吗?”
“臣,万死不辞!”
“张世泽、卢象升。”
“微臣在!”张世泽、卢象升二人踏步上前。
“九边的军需供应,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
崇祯语气森然,“你二人以兵部整顿的名义,给朕悄无声息地摸清楚,哪些环节被晋商把持,哪些将领收了他们的好处。然后,用我们信得过的皇商,或者直接由官营作坊,一步步给朕替换掉!记住,要稳,要准,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先掐断他们对军队的输血管道!”
“臣遵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最后,崇祯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挥毫泼墨。
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大明皇家银行”。
他拿起这方匾额样本,对孙传庭等新任几名陕西官员说道:
“这是我们的核武器!陕西分行是试点,给朕立刻搞起来!发行以国库粮食和白银为储备的官方汇票,利息要合理,汇兑要便捷,信用要坚挺!核心就一条:挤垮晋商票号!”
“官民两利,汇通天下,服务社稷,绝无私牟!”
这十六个字,融合了现代银行理念与国家意志,崇祯要从金融根基上,彻底夺回帝国的经济主权。
孙传庭等人听得心潮澎湃,又感责任重大,齐声应道:“臣等必竭尽全力!”
一张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朝着山西方向悄然撒下。
政治上的孤立,经济上的取代,法律上的证据搜集……
崇祯要的,根本不是几颗奸商的人头,而是要彻底斩断那条连接关内关外、用国家血液肥了一小撮人、最终葬送华夏未来的利益链条。
……
崇祯的一系列动作,晋商们并非毫无察觉。
陕西方向传来的风声,皇帝对钱谦益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以及九边军需订单的悄然变化,都让他们感到了阵阵寒意。
密室里,铜灯摇曳,将几张富态脸庞映得明暗不定。
窗外北风呼啸,却压不住室内更冷的凉意。
“皇上……这是要对我们动刀子了?”
王登库的声音发紧,手指无意识地在黄花梨椅扶手上敲打,暴露了内心的惊惶。
他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锦衣卫那森冷的飞鱼服。
一片死寂中,只有范永斗沉稳地端起景德镇薄胎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浮叶的声响。
他眼皮都未抬,“慌什么?”
声音不高,却带着晋商魁首的威严,瞬间定住了场子。
“我等树大根深,枝蔓早已深入朝堂内外!京师之内,拿了我们孝敬的阁老、尚书,难道还少吗?”
范永斗冷哼一声,将茶盏重重顿在桌上,“九边数十万将士,从宣大到辽东,多少粮秣、多少被服、多少军械转运,离得开我们?他崇祯敢断我们的根,就不怕前线将士挨饿受冻,顷刻哗变?到时候,鞑子的铁蹄长驱直入,这责任,他担得起吗!”
接着,范永斗环视众人,语气带着一丝不屑:
“皇帝?皇帝也得遵循这世道的规矩!这大明的天,不是他一个人能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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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靳良玉却没那么乐观,他捻着山羊胡,眉头紧锁:
“范兄,话虽如此…可这位爷,登基以来的行事,何曾按过常理?他在陕西搞的那一套‘土改’,分田均地,打压乡绅,分明就是要掘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土地兼并,是我们最后的老底啊!”
顿了顿,靳良玉声音更沉:“还有那刚刚挂牌的‘皇家银行’……这一手,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银行?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黄云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肥胖的身躯笑得前仰后合,
“信用的积累,需要的是时间!是几十年、上百年真金白银堆出来的招牌!他崇祯空口白牙印几张纸,就想让天下人认他的票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拍着胸脯,傲然道:“我‘黄记票号’的汇票,为何能通行南北?那是祖辈用一斤斤茶叶,一担担盐巴,一趟趟走沙漠、闯关东,用血汗和性命铸成的信誉!他一个深宫皇帝,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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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股无形的压力并未因这番豪言壮语而消散,反而像这密室里越来越浓的烟霭,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范永斗脸上的笃定也渐渐敛去。
他走到窗边,望着西安城的方向,眼神阴鸷。
范永斗仿佛看到,那个站在帝国权力顶峰的年轻身影。
那目光,不再局限于紫禁城的方寸之地,不再纠结于朝堂上的党争口水。
它扫过广袤的田亩,穿透边关的烽烟,最终,落在了他们积累了百年的、足以撼动国本的庞大财富和那张无所不至的流通网络之上。
“他盯上的,不只是权,是兵……”
范永斗背对着众人,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更是我们……我们几代人攒下的金山银山,和我们掌控的命脉渠道啊。”
这一刻,所有家主心头俱是一寒。
渐渐的,他们终于清晰地意识到,龙椅上那位年轻的皇帝,已经彻底撕掉了祖辈温情的面纱。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被文官集团糊弄、被利益集团捆绑的象征。
如今的他亮出了獠牙,磨利了爪刃。
……
就在晋商们惶惶不安,崇祯暗中布局之际,那支前来归附的蒙古察哈尔部残部,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突破了后金骑兵的追杀,抵达了明朝边境。
然而,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一支寻求庇护的力量,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们在逃亡途中,截获了一名后金信使,从其身上搜出一封用汉文和满文双语写成的密信,收信人赫然是山西范家的范永斗!
信中的内容,似乎涉及一桩比粮食贸易更为重大的秘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