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黑石关外连绵的营帐。破天荒立于帅帐前的高台上，玄色龙纹披风在猎猎风中翻卷，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却难掩眉宇间的凝重。关外蛮族的萨满巫术已持续三日，黑雾笼罩的战场如同被瘟神亲吻过的禁地，华军士兵的咳嗽声与日俱增，连甲胄碰撞声都透着几分虚弱。
陛下，军医营又抬回三十七个弟兄。亲卫统领单膝跪地，甲胄上凝结的血冰在火把下泛着幽光，蛮族今日又派来神选战士，第六旅的盾阵险些被冲破。
破天荒的指节在剑柄上掐出青白痕迹。三日前黑雾初起时，他曾亲率禁军突袭，却在那片妖异的迷雾中尝到了久违的挫败——士兵们眼中的恐惧比蛮族的弯刀更具杀伤力。当看到那浑身浴血却依旧狂笑着冲锋的蛮族战士，连身经百战的禁军老兵都开始窃窃私语，说那些蛮子是真的被神灵附体了。
让苏凌来见朕。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关外的寒风。
帐帘被银钩挑开时，一股淡淡的药香驱散了帐内浓重的血腥气。苏凌披着件月白斗篷，兜帽下露出的侧脸比昆仑山上的雪莲还要清冷。她将半枚沾着黑灰的箭矢放在案上，箭头残留的墨绿色粉末遇热后腾起细微烟雾，在烛火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这是从蛮族斥候身上搜来的箭簇。她指尖轻叩案几，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陛下可闻到苦杏仁与腐草混合的气味？
破天荒俯身细嗅，眉头骤然紧锁：是曼陀罗？
不止。苏凌取过银针在粉末中轻搅，针尖迅速变黑，还有附子、乌头和西域迷迭香。燃烧时产生的烟雾会麻痹中枢神经，引发幻觉与呼吸困难。至于那些刀枪不入的蛮族勇士——她忽然轻笑一声，兜帽滑落露出那双狡黠的杏眼，不过是些吞了铁线莲根的亡命徒罢了。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伴随着器皿碎裂的脆响。苏凌快步掀帘而出，正撞见几个士兵在争抢水囊，其中一人面色青紫倒在地上抽搐，脖颈处暴起蚯蚓般的青筋。她蹲下身按住那人腕脉，指尖在对方人中处飞快掐了三下，目光扫过散落的草药包，瞳孔骤然收缩。
谁让你们擅自煎药？苏凌的声音陡然转厉，月白斗篷在疾走时扬起雪浪般的弧度。她冲到军医营的药炉前，一把掀翻沸腾的药罐，黑色药汁在雪地里烫出滋滋白烟，甘草与乌头同煎，是想让 entire 军营都变成黄泉路吗？
随军老医官涨红了脸：苏姑娘这话何意？破天荒们可是按古方...
古方？苏凌冷笑着打断，将三指宽的银针直刺入昏迷士兵的百会穴，蛮族用的是南疆巫蛊之法改良的毒烟，你们却用治风寒的方子来应对？她忽然提高声音，让周围的士兵都能听见，把所有军医配的汤药全部倒掉！现在，立刻！
破天荒不知何时已立在人群后方，玄色披风扫过积雪，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他看着苏凌纤细却挺拔的背影，这个总爱穿月白斗篷的女子，此刻正像株在寒风中绽放的昙花，清冷中藏着惊心动魄的力量。
苏姑娘可有破解之法？有士兵颤声发问，他昨日亲眼看见蛮族战士被长矛刺穿胸膛，却依旧挥刀砍倒了他们的百夫长。
苏凌转身时，手中已多了个翡翠药瓶。她拔开塞子将药汁倒在银盘里，澄澈的液体在火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明日卯时三刻，每位士兵含服此药。至于那些刀枪不入的把戏——她忽然抓起案上的匕首，寒光一闪间，竟直直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可！破天荒的惊喝与士兵的抽气声同时响起。
匕首在触及衣襟前一寸停住，苏凌的指尖夹住锋利的刀刃，笑意盈盈地翻转手腕，匕首精准地刺入旁边木柱。深可见骨的创口处，竟没有丝毫血迹渗出。
看到了吗？她举起手腕，那里有道刚划开的血口正在迅速凝结，蛮族战士战前会吞服凝血草与铁线莲的混合物，能暂时封闭浅表血管。只要刺中要害，照样一刀毙命！
人群中爆发出恍然大悟的惊呼，随即响起震天的喝彩。不知是谁先跪下高喊苏姑娘千岁，转眼间，黑压压的士兵们便如麦浪般伏倒在地，积雪在他们膝下簌簌作响。
破天荒望着被士兵们簇拥在中央的苏凌，她正将翡翠药瓶递给军医，月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这个总是带着三分疏离七分狡黠的女子，此刻竟让他想起幼时在御花园见过的昙花，于无人处悄然绽放，却在刹那间惊艳了整个夜空。
传朕旨意。破天荒的声音穿透人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日辰时，全军出击。他走到苏凌面前，玄色披风扫过她的月白斗篷，苏姑娘，朕要你随军督战。
苏凌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完整的面容。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颌，古灵精怪的杏眼在夜色中亮如星辰：陛下就不怕破天荒这个，抢了您的风头？
破天荒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震落了帐檐的积雪。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沫，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廓：朕的江山，正需要敢抢风头的奇人。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天光刺破黑雾时，华军阵中突然响起整齐划一的呐喊。苏凌站在破天荒身侧，看着士兵们含下药丸后，眼中重燃的斗志比朝阳更盛。蛮族的萨满们依旧在阵前跳着诡异的舞蹈，黑雾再度弥漫开来，却见华军士兵纷纷摘下腰间的香囊，薄荷与艾草的清香瞬间驱散了毒雾的腥甜。
放箭！随着破天荒的令旗挥下，漫天箭雨如蝗虫过境。当蛮族的神选战士嘶吼着冲锋时，苏凌突然策马冲出阵前，手中长弓射出的银箭精准地穿透了领头者的咽喉。
那名蛮族战士轰然倒地，脖颈处喷出的鲜血染红了雪地。华军士兵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他们终于看清，这些所谓的不死战士，胸膛被长矛刺穿时，同样会流出滚烫的鲜血。
破天荒看着苏凌在阵前从容勒马的身影，月白斗篷在晨光中翻飞如蝶。这个精通医术的奇女子，不仅破解了蛮族的巫术，更用智慧与勇气，为他的军队注入了比任何药剂都强效的强心针。
陛下，该攻城了。苏凌回眸一笑，阳光在她发梢跳跃，清冷的眉眼间染上几分鲜活的暖色。
破天荒握紧腰间的剑柄，玄色披风在风中划出决绝的弧度。他知道，黑石关的坚冰即将融化，而他的王朝，正随着这个女子的出现，迎来真正的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