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元年至大和九年:宪宗中兴与甘露之变(约黄帝纪年4988—5016年,公元806—835年)
元和元年的晨光,穿透长安宫城的雾霾,照在新帝李纯的龙袍上。这位年方二十七岁的宪宗,接过的是德宗留下的烂摊子——藩镇割据如附骨之疽,宦官专权似扼颈之绳,朝堂上下人心涣散,百姓生计依旧艰难。但与晚年消沉的德宗不同,宪宗眼中没有苟且,只有重振大唐的决绝。他登基之初便立下誓言:“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大唐之土,必复旧规,以安四海。”
削藩,是宪宗的首要目标。安史之乱后,河北三镇(幽州、成德、魏博)与淮西节度使吴元济、淄青节度使李师道相互勾结,形同国中之国,朝廷政令难入其地。元和元年,宪宗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了西川节度使刘辟的叛乱,斩首示众,震慑朝野。紧接着,他将矛头对准淮西——吴元济割据蔡州,残暴不仁,屡犯朝廷疆界,宪宗力排众议,任命裴度为宰相,统筹讨伐事宜,又启用名将李愬为唐邓节度使,主攻蔡州。
彼时的淮西军,凭借地形险要,负隅顽抗,唐军屡攻不克,朝野上下反对之声四起,连宦官都暗中劝宪宗罢兵。但宪宗不为所动,坚定支持裴度与李愬。元和十二年冬,李愬趁雪夜突袭,率领精兵三千,冒着严寒,长途奔袭蔡州城。守城的淮西军自以为固若金汤,毫无防备,被唐军一举攻破,吴元济被俘,淮西之乱终告平定。消息传回长安,百姓夹道欢呼,藩镇震动,幽州、成德等镇纷纷上表归顺,朝廷威望一时无两。
平定淮西后,宪宗乘胜追击,次年便出兵讨伐淄青节度使李师道。李师道负隅顽抗,甚至派人刺杀宰相裴度,焚烧洛阳粮仓,妄图阻挠唐军进攻。但此时的唐军士气正盛,藩镇联军也因淮西之败人心惶惶,李师道最终被部将所杀,淄青十二州尽数归唐。至此,河北三镇虽仍有自主性,却不敢再公然对抗朝廷,藩镇割据的局面得到极大缓解,史称“元和中兴”。
内政上,宪宗重用裴度、杜黄裳等贤相,整顿吏治,打击贪污,澄清仕途。他吸取德宗时期的教训,既抑制宦官权力,又不盲目猜忌功臣,李愬、李光颜等名将皆能各尽其才。财政方面,延续“两税法”,加强对藩镇税收的监管,严禁截留,朝廷财政收入大幅增加,长安的街市再度繁荣起来,茶坊酒肆人声鼎沸,丝绸之路的商旅也逐渐复苏,大唐似乎真的迎来了复兴的曙光。
然而,中兴的光芒并未持续太久。元和十五年,宪宗因服用丹药中毒,性情变得暴躁多疑,最终被宦官陈弘志等人弑杀,太子李恒即位,是为穆宗。穆宗沉溺于酒色,无心政事,将宪宗创下的中兴基业弃如敝履。他重用宦官,疏远贤相,朝政再次陷入混乱。河北三镇见朝廷软弱,趁机再次叛乱,穆宗派兵讨伐,却因指挥不当、士兵厌战而屡战屡败,最终只能再次承认藩镇的割据地位,“元和中兴”的成果付诸东流。
穆宗在位仅四年便病逝,太子李湛即位,是为敬宗。敬宗比穆宗更加荒淫无道,终日沉迷于打猎、击球,不理朝政,大权完全落入宦官手中。宝历二年,敬宗被宦官刘克明等人弑杀,其弟李昂即位,是为文宗。文宗目睹了穆宗、敬宗两朝的混乱,痛心疾首,立志要重振朝纲,铲除宦官势力。
文宗深知宦官手握禁军,权势滔天,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撼动。他暗中联络宰相宋申锡,密谋诛杀宦官头目王守澄。但事机不密,被王守澄察觉,宋申锡被诬陷谋反,贬官流放,最终含冤而死。第一次诛宦行动失败后,文宗并未气馁,又重用李训、郑注等人,继续谋划诛宦。
李训、郑注二人虽有才干,却也野心勃勃。他们先是设计扳倒王守澄,将其赐死,随后又密谋在宫中发动政变,彻底铲除宦官势力。大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李训谎称左金吾卫大厅后的石榴树上夜降甘露,邀请宦官头目仇士良等人前往观看,欲趁机将其诛杀,史称“甘露之变”。
但仇士良等人抵达后,察觉情况有异,迅速逃回宫中,调动禁军大肆捕杀李训、郑注及其党羽。一时间,长安城内血流成河,官员被诛杀者达千余人,李训被斩,郑注被诛,文宗也被宦官软禁,形同傀儡。“甘露之变”后,宦官势力达到顶峰,仇士良等人掌控朝政,文宗抑郁成疾,再也无力回天。
大和九年的寒冬,长安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文宗站在宫城的城楼上,望着漫天飞雪,想起宪宗时期的中兴盛景,想起自己未竟的抱负,不禁潸然泪下。他低声哀叹:“朕受制于家奴,不如周赧王、汉献帝!”这句话,道尽了晚唐帝王的无奈与悲凉。而此时的大唐,经此一劫,早已风雨飘摇,中兴的微光彻底熄灭,走向覆灭的脚步,愈发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