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欺凌?那是别人家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万一惹得梅大洪记恨,回头找书肆的麻烦,岂非得不偿失?
再说周围的人都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又何必当这个出头鸟?
这么想着,宋知有飞快地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筷子,假装专注地挑着碗里的面条,可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筷子都被攥得微微发颤。
她刻意忽略耳边的哭喊声和打骂声,心里默念着“不关我的事,别多管,别惹祸”。
可那母女俩的惨状,还是像针一样扎在眼底,让她有些食不知味。
过了一会儿,梅大洪停止了打骂,因为有人催着上菜了,这才停歇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那名叫做丫丫的少女端着两碗面放到她们的桌子上。
宋知有和叶氏微微一抬头,都能看到小姑娘手腕上的乌青。
小姑娘一走,叶氏也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声音发颤:
“知有,咱……咱快吃,吃完赶紧走。”
宋知有点点头,扒拉了两口面,味同嚼蜡。
她不敢再往那边看,只能逼着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面条上。
心里反复告诫自己:稳住,先顾好自己的日子,别人的死活,管不了,也不能管。
她抬眼望了一眼周围。
可余光扫过周围,吃面的客人要么低头扒面,筷子扒拉得飞快,假装没看见。
要么端着碗挪远了些,眼神躲闪。
甚至旁边有个老汉叹道:
“梅大洪打老婆孩子是家常便饭,咱们别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另一个妇人附和:“就是,哪家没本难念的经,少管少是非。”
更有人觉得这事是赵氏的错,还大言不惭的指出她的“错误”:
“谁让他娘子生不出儿子,女儿又笨手笨脚的,该打。”
宋知有抿着嘴,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还是认真的吃着面。
面能看出很香,但她就是觉得恶心。
没想到她吃面的这会儿功夫,面摊的灶台旁竟无缘无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打骂。
怪不得周围常来的顾客已经司空见惯,也没有人上前阻止。
宋知有咬着唇,指节捏得发白——她确实不想刚在京城立足就惹麻烦。
可看着梅大洪的木柴棍重重落在丫丫背上。
那孩子疼得闷哼一声,赵氏哭得撕心裂肺,可梅大洪这次却没有停手,反而越打越重,每一下都是往死里打。
眼看这对母女要被打死了。
宋知有胸口的火气像被浇了热油,“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不行!身为女子的她怎么能坐视不理!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只有女孩帮助女孩!况且这人家暴打女人,她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住手!”
宋知有“腾”地站起来,凳子被带得往后滑了半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声音清亮得像敲锣,震得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叶氏也被她这突然的行动给吓到了。
梅大洪挥到半空的木柴棍顿住,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三角眼眯成一条缝,脸上的横肉拧在一起:
“哪来的野丫头,敢管老子的家事?活腻歪了?”
宋知有非但没退,反而往前半步,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家事?家事就能往死里打老婆孩子?我看你不是管家事,是没人性!是畜生!”
可能因为说到他的痛处上了,梅大洪恼羞成怒。
“你他妈找死!”
梅大洪撸起袖子就想冲过来,胳膊上的肥肉随着动作晃得刺眼,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扭曲。
宋知有抬手一指他鼻子,非但没惧,反而往前又逼了半步,声音又高又脆,带着穿透力:
“你动我一下试试?!京城乃天子脚下,顺天府就在街角,律法典籍写得明明白白——‘殴打妻女致伤者,杖六十;致残者,徒三年’!你刚才那巴掌带踹,再加这柴棍抽,够挨一百大板了吧?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喊官差来,让你尝尝板子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她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转身,脚步故意顿了顿。
“你少胡说八道了!我怎么不知有这条律法?!”梅大洪有些怀疑,但好歹不敢朝宋知有动手了。
宋知有哪知道晏朝的律法,这不过是她随便编的,否则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劝梅大洪停手。
虽然她不知道律法有没有这一条,但梅大洪也不知道啊!
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都在窃窃私语,显然大家还真不清楚有没有这条律法。
毕竟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平时只想着如何吃饱喝足,怎么会有那个功夫去研究律法呢,而且他们大部分人都不识字,骨子里封建又落后,晏朝的律法他们都未必能念出一条来。
所以他们见宋知有能够如此义愤填膺的准确说出律法,他们就已经相信了七分。
叶氏此刻在一旁也懂得了宋知有的意思,当然也怕这梅大洪伤到宋知有,所以她赶忙跟着附和道:
“律例里确实有这条,上次东市就有人因为打老婆被抓去杖责了。”
梅大洪脸上的横肉一僵,往前冲的脚步硬生生停住,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上次确实有人被官府的人抓去,可梅大洪并不认识此人,更不知道此人犯了什么事被官府的人抓走。
所以他这下更加犹豫了。
梅大洪本就是个市井无赖,仗着拳头硬欺负家人,真要闹到官府,他可吃不住那一百大板。
但嘴上还硬着,梗着脖子吼:“我教训自己的人,官府管不着!”
“管不着?”
宋知有嗤笑一声,挑眉眯眼,目光像扫描仪似的扫过赵氏母女身上的伤痕。
赵氏眼角的淤青、手臂上的抓痕,丫丫露在外面的手腕上的红印,新旧叠加,触目惊心。
“你看她们娘俩身上的伤,这是教训吗?这是虐待!真要闹到公堂,街坊邻居谁不能作证?到时候你不仅要挨板子,这面摊也得封了,往后在京城乞讨都没人敢给你一口吃的!”
她猛地一拍旁边的案板,震得上面的碗碟“叮当”作响,声音陡然拔高:
“再说了,生不出儿子怪老婆?我看是你自己没本事!有能耐冲外面的地痞流氓使去,对着手无寸铁的女人孩子撒野,算什么男人?窝囊废一个!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