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三皇子府邸庭院里的梧桐开始泛黄,落叶铺了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自军饷案了结已过半月,朝堂上的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太子虽未废黜,但圣心已失,闭门思过;
二皇子顾玄霆趁机拉拢了不少朝臣,声势日盛;
而顾玄夜则因查案有功,宸帝赏赐不断,隐隐有与二皇子分庭抗礼之势。
这日午后,顾玄夜正在书房与文镜商议漕运改制之事,忽闻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
顾玄夜蹙眉问道。
云卷快步进来禀报:“殿下,太子府送来一份厚礼,说是感念殿下在军饷案中秉公执法,特表谢意。”
顾玄夜与文镜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警惕。
前厅里,太子府的长史带着几个随从,正指挥着下人将一个个沉甸甸的礼箱抬进来。
见顾玄夜出来,长史连忙上前行礼:“参见三殿下。太子殿下命下官送来薄礼,聊表心意。”
顾玄夜目光扫过那些礼箱,淡淡道:“皇兄太客气了。查案本是分内之事,何须如此。”
“殿下过谦了。”
长史赔着笑,
“太子殿下说了,往日多有误会,还望三殿下不计前嫌。”
说着,他拍了拍手,随从立即抬上一个格外精致的檀木箱。
箱盖开启的瞬间,满室生辉。
箱中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四位绝色佳人。
为首的少女约莫二八年华,身着烟霞色罗裙,眉目如画,气质清冷,竟与江浸月有三分神似。
她盈盈下拜:“民女苏清,参见三殿下。”
另外三位少女也各具风姿,或娇媚,或温婉,或活泼,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绝色。
长史笑道:“这四位是太子殿下特意为三殿下挑选的侍女,皆精通琴棋书画,善解人意。望三殿下笑纳。”
一时间,前厅寂静无声。
所有下人都屏住了呼吸,偷偷观察着顾玄夜的反应。
文镜站在顾玄夜身后,急得直使眼色。
这分明是太子的美人计,更可能在府中安插眼线。
顾玄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皇兄美意,本王岂能辜负?”
他走上前,伸手扶起苏清:“果然都是绝色。替本王多谢皇兄。”
长史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躬身道:“下官定当转达。”
送走太子府的人后,顾玄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冷冷地扫过那四位美人,对文镜道:“安排她们住进西厢的凝香苑,按一等丫鬟的份例伺候。”
文镜急道:“殿下,这分明是......”
“本王知道。”
顾玄夜打断他,
“正因如此,才更要收下。”
他转身往书房走去,经过云卷身边时,脚步微顿:“好生照看她们,别让她们到处乱走。”
云卷垂首应道:“奴婢明白。”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府邸。
月影阁内,蕊珠气得直跺脚:“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想用美色迷惑殿下?”
江浸月正在临帖,闻言笔尖一顿,纸上顿时晕开一团墨迹。她放下笔,神色平静:“殿下自有考量。”
“可是姑娘......”
蕊珠急道,
“那四个美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那个叫苏清的,打扮举止都在学姑娘呢!”
江浸月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飘落的梧桐叶,没有言语。
她知道顾玄夜收下美人的用意——麻痹太子,让他以为计策得逞。
可理智上明白,情感上却难免刺痛。
晚膳时分,顾玄夜来到月影阁。
他神色如常,仿佛白日里什么都没发生。
“今日的鲈鱼很新鲜,你尝尝。”
他亲自为江浸月布菜,举止自然。
江浸月低头默默用膳,半晌才轻声道:“殿下不必如此。我明白的。”
顾玄夜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月儿,我收下她们,只是权宜之计。”
“我知道。”
江浸月抬眸,勉强笑了笑,
“殿下是做大事的人,这些手段,我懂。”
话虽如此,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却没逃过顾玄夜的眼睛。
他握住她的手:“待时机成熟,我会将她们妥善安置。在我心里,无人能及你分毫。”
这时,云卷进来禀报:“殿下,苏清姑娘说准备了宵夜,请问殿下是否要过去尝尝?”
顾玄夜眉头微皱,正要回绝,江浸月却轻轻抽回手:“殿下去吧,别让人起疑。”
顾玄夜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起身:“我去去就回。”
凝香苑内,苏清果然准备了一桌精致点心。
她换了一身素雅衣裙,发间只簪了支白玉簪,打扮得与江浸月平日颇有几分相似。
“殿下尝尝这杏仁酪,是民女家乡的做法。”
她声音柔美,举止得体。
顾玄夜随意尝了一口,赞道:“不错。”
苏清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正要再说什么,顾玄夜却站起身:“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们早些歇息。”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与江浸月相似的装扮,冷冷一笑。
“看来,还得再加把劲。”
与此同时,月影阁内,江浸月对着一桌几乎未动的晚膳,久久无言。
蕊珠在一旁小声抱怨:“殿下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姑娘会难过,还真的去了......”
“闭嘴。”
江浸月轻声呵斥,
“殿下有他的难处。”
话虽如此,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却微微发白。
这一夜,三皇子府邸的许多人,都辗转难眠。
西厢的凝香苑里,美人们各怀心思;
月影阁内,江浸月对灯独坐;
而书房中,顾玄夜望着月影阁的方向,眉宇间尽是无奈。
“殿下何必如此苦恼。”
文镜劝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顾玄夜摇头:“你不懂。正因我要成大事,才更不能负她。”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满地落叶,也卷起了暗流汹涌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