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风卷着沙粒打在沈辰脸上,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却紧盯着二十丈外的白骨尊者。
那具裹着灰雾的骨架正剧烈震颤,指骨间渗出幽黑的光——那是归零核心即将引爆的征兆。
“沈小友,你赢了。”白骨尊者的笑声像碎瓷片刮过石板,“可你知道吗?这具身子里封着上古星核碎片。”他指骨猛地刺入胸口,黑芒炸成伞状,“让这方圆千里陪我归寂,倒也不亏。”
“是热寂模拟!”青璃的惊呼从后方传来。
这女孩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毫无血色,指尖死死掐住腰间的感应玉牌,“绝对零度会冻结时间,连地脉灵流都会凝固成冰!”她的声音发颤,发梢沾着的沙粒因灵力紊乱簌簌掉落。
沈辰的瞳孔微缩。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脉在抽搐,像被勒住脖子的巨兽。
但他没退,反而向前走了两步,风掀起他染血的衣摆。
归零核心的黑芒里,他看见无数细碎的光粒在坍缩——那不是毁灭,是熵增到顶点的具象化。
“他们只懂封印熵增...”他低声呢喃,喉结滚动,“却不知,它能被点燃。”
“沈辰!”
墨痕的残魂突然从他识海深处浮起。
这道本已淡如轻烟的意识此刻泛着金芒,像将熄的烛火最后一次爆亮。
他的“脸”还是沈辰记忆里的模样——宽檐道冠,眉眼间带着百年前的书卷气。
“熵变E等于温度t乘以熵的变化量ΔS。”墨痕抬手,一道金色光流注入沈辰眉心,“灵能L是效率η乘以这个值。”他的声音开始破碎,“熵变不是终点...是能源。你早不是使用者...是转化者。”
沈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记忆如潮水翻涌:三日前在母网里翻到的古修手札,昨夜在实验室用变量火种模拟的熵增曲线,还有青璃上周说的“母网对无序能量的排斥阈值”。
所有碎片突然拼成完整的图——归零核心释放的不是毁灭,是巨大的熵变势能!
只要构建温差梯度,就能把这股“废能”转化为灵能。
“秦九霄!”他转身大喊。
正在劈砍最后一座祭坛的青年猛地回头。
他额角的血顺着下巴滴在剑刃上,听见指令的瞬间瞳孔骤缩,却立刻挥剑斩断缠在腰间的藤蔓:“带三组去外围布温差催化环!十二玉符必须按热端冷端摆成星芒阵!”他冲身后的学员们吼,“林小羽拿冰魄玉,王二牛带赤焰晶,快!”
学员们的应和声被黑芒撕裂。
白骨尊者的骨架已半透明化,归零核心的黑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所过之处沙粒凝结成冰,风停了,连空中的鸟都冻成琥珀。
沈辰摸向腰间的变量火种。
这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此刻烫得惊人,在他掌心烙出红印。
他咬开指尖,血珠滴在晶体上,暗红与幽蓝交织的光瞬间暴涨。
另一边,他从储物戒里摸出太阳炉残片——那是三个月前在遗迹里捡的,表面还留着上古修士的刻痕。
“不是阻止爆炸。”他对着逐渐逼近的黑潮高喝,声音里带着近乎疯狂的兴奋,“是引导它燃烧!”
黑潮撞上催化环的瞬间,整个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秦九霄的剑停在半空,青璃的玉牌裂出细纹,连白骨尊者的冷笑都凝固在骨缝间。
但下一刻,沈辰将太阳炉残片拍入地脉,变量火种紧随其后。
“吉布斯自由能变ΔG等于焓变Δh减去温度t乘以熵变ΔS!”他吼出逆推的公式,灵力如决堤的河从丹田涌出。
那些曾在母网里被他反复计算的能量回路突然活了过来——冷端的冰魄玉开始吸收黑潮的低温,热端的赤焰晶则疯狂释放余热,两者间的温差像巨手撕开熵寂的幕布。
黑潮变了。
最外层的幽黑开始褪成靛蓝,接着是湖蓝,最后化作纯粹的灵流。
它们顺着催化环的纹路奔涌,注入十二座催化塔。
塔尖的蓝焰先是豆大,接着腾起三丈高,将北荒的夜空照得透亮。
“看!”秦九霄的剑“当啷”落地。
他盯着催化塔,眼眶发红,“黑潮...在往塔里钻!”他转身抓住最近的学员肩膀,“我们在用他们的末日点灯!”
学员们愣了一瞬,接着爆发出欢呼。
有人跪下来亲吻地面——刚才还冻得硬邦邦的沙粒,此刻正渗出湿润的水汽。
白骨尊者的骨架剧烈摇晃。
他仅剩的半颗眼珠瞪得滚圆,骨缝里渗出幽绿的血:“你...你竟敢把毁灭变成希望?!”
沈辰站在蓝焰中央。
他的衣袍被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梢却凝着冰晶——那是冷端传来的寒气。
他望着白骨尊者,声音比火焰更灼人:“你们用恐惧封印世界,我用混乱照亮未来。”
话音未落,青璃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她的指尖发着微光,那是母网共鸣的征兆:“母网...在记录。”她抬头,眼底映着流动的光带,“熵能转化协议...被纳入星核标准了。”
沈辰抬头。
他看见催化塔的蓝焰里浮起细碎的光粒,像星星落进了人间。
随手摸出一枚玉简,灵笔在上面刻下新的公理:“混乱可利用,熵增即能源。”血珠从他刻破的掌心滴在铭文上,瞬间被蓝焰烘干,留下暗红的印记。
极渊深处,那道缠绕在源核上的命运丝线突然绷直。
它本以为能永远编织“稳定”的网,此刻却感受到了陌生的震颤——那是“变化”的韵律,是它从未学过的,关于“失控”的,新的语言。
北荒的风重新吹起。
这一次,风里带着青草的香气。
沈辰弯腰捡起一块被冻裂的青铜碎片,指尖拂过上面的旧刻痕。
远处,催化塔的蓝焰仍在升腾,像插在大地上的火把,将黑夜烧出一个透亮的洞。
余烬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