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的指尖触到门扉的刹那,掌心腾起细密的刺痛——像极了前世做焰色反应时,钠元素在火焰中迸发的灼烫。
他深吸一口气,法则碎片在身周流转的嗡鸣突然拔高,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钟摆。
推吧。玄璃的声音裹着极轻的温度,落在他耳后。
她的指尖仍抵着他手背,皮肤相触的地方有若隐若现的灵力共鸣,跟两根导线接通了电路一般。
沈辰想起昨夜在星环里,她也是这样,用意识体的温度告诉他。
门开了。
首先涌入视网膜的是无数银白锁链。
它们纠缠盘桓,在虚空中织成一张光网,每根锁链表面都流淌着细碎的符文,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扫描隧道显微镜下的分子链——只不过此刻每一个都在释放法则波动,刺得他眼底发疼。
这不是出口。玄璃的声音突然发沉。
她向前半步,发梢扫过沈辰肩头,指尖虚点其中一根锁链,是控制中心。
沈辰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这才发现光网中心悬着团幽蓝的光团。
光团表面布满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墨色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见模糊的人影——有跪地痛哭的少女,有持剑怒啸的修士,有被锁链穿透胸口仍在挣扎的老者。
织命者在这里......埋下了最后的锁。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辰转头,看见星痕的残魂正浮在门扉内侧,半透明的身体比之前更淡。
他眉心的伤痕泛着暗红,那是被强行抹除记忆时留下的烙痕。
你早知道?玄璃转身,语气里带着少见的锐利。
知道又如何?星痕笑了,声音里带着三千年的疲惫,三百年前有个穿青衫的小修士,和你一样想推门。
他摸到锁链的瞬间,整个人就被扯成了法则粒子——这里的每根锁链,都是用实验体的命魂铸的。他的目光扫过沈辰腰间的储物袋,那里还装着他用置换反应救下的外门弟子的命牌,你以为那些在秘境里失踪的修士去哪了?
沈辰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血雾森林,那个攥着他衣角喊师兄救我的小徒弟,想起自己用电解水炸碎妖兽时,那孩子眼里的光。
原来所谓的,不过是被这张网吞了,变成锁链上的一个符文。
沈辰。玄璃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手比平时凉,灵力顺着皮肤钻进他经脉,看那里。
光网边缘泛起涟漪。
法则守门人·零号的光团从中浮出,这次他没有维持人形,无数银链从光团中窜出,像活物般缠上幽蓝光团。
他的声音依旧机械,却多了丝难以察觉的紧绷:你已走到终点......为何不留下?
因为终点......不是终点。沈辰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句话像是从丹田深处涌上来的,带着前世实验室里,第一次用自制催化剂让反应速率突破理论值时的震颤。
那时他站在爆炸的气浪里,看着仪器上疯狂跳动的数字,突然明白所谓,不过是前人写在纸上的方程式——而他,是那个能改方程式的人。
零号的光团剧烈收缩,银链在幽蓝光团表面勒出更深的裂痕。
沈辰看见裂痕里的墨雾更浓了,其中一道雾气突然凝结成少女的脸,正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小徒弟。
她张着嘴,无声地喊着。
变量路径图谱。沈辰低喝。
体内的法则反应炉轰然运转,那是他用三个月时间,将化学元素周期表与法则碎片一一对应后,在识海构建的微型反应装置。
金色的光纹从他眉心渗出,在空中勾勒出复杂的图谱——跟前世分析反应路径时画的流程图,只不过每个节点都跳动着法则波动。
图谱展开的刹那,整个光网都震颤起来。
沈辰看见锁链上的符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纹路——那是用命魂刻的坐标。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闭环系统......所有实验体的命运,都被编织在循环里。
那现实......是假的?玄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望着光网中挣扎的人影,突然想起自己被星环卷进来时,那个说你只是实验数据的声音。
不是假的。沈辰摇头,指尖抵住眉心,图谱在他识海里疯狂翻涌,是被圈养的真实。
他们需要观察变量,所以给我们;需要收集数据,所以制造。他的目光扫过零号,扫过光网里的人影,最后落在自己颤抖的手背上——那是刚才推门时被法则灼伤的,我们从未离开过实验场。
零号的光团突然炸开。
无数银链如暴雨般袭来,每根锁链都裹着禁止篡改的法则波动。
沈辰不闪不避,抬手掐诀,变量逆命术的咒文从他齿间溢出。
这是他结合勒夏特列原理能量守恒定律创的术法,核心是用更大的变量冲击原有平衡——就像往饱和溶液里加溶质,逼得系统重新分配。
法则反应炉的轰鸣震得他耳膜生疼。
体内的灵力如沸腾的浓硫酸,灼烧着每一条经脉。
他看见玄璃的身影在光网中穿梭,用她那把从未出鞘的剑挑断银链;看见星痕的残魂突然亮了一瞬,像蜡烛在熄灭前迸出的火星,撞向最近的锁链。
你无法改写命运!零号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情绪,是被打破程序的慌乱。
我不是改写......是重构。沈辰笑了。
他想起前世导师临死前抓着他的手说:记住,科学的终点不是解释世界,是创造世界。此刻他的血液里流淌着法则,识海里燃烧着图谱,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这才是真正的,不是顺着前人的路走,是自己画地图。
光网开始崩解。
银链断裂的脆响此起彼伏,幽蓝光团表面的裂痕如蛛网般扩散。
沈辰看见小徒弟的身影从墨雾里飘出来,冲他笑了笑,然后化作星尘;看见青衫修士的残魂在锁链碎片里翻涌,最终融入虚空。
玄璃的剑砍断最后一根银链时,整座光网突然坍缩。
你正在撕裂的世界......但代价是什么?星痕的声音几乎要消散了,他望着坍缩的光网,眼底是三千年的沧桑,真实的世界,未必比这里温柔。
沈辰望着眼前的废墟。
法则碎片像下雪般飘落,每一片都带着实验体的记忆碎片——有婴儿的啼哭,有洞房花烛的喜炮,有剑指苍穹的豪情。
他伸手接住一片,碎片在掌心化作液体,顺着指缝流进经脉。
代价......是真实。他说。
声音被崩解的法则风暴卷着,散进虚空。
就在光网彻底坍缩的刹那,一道清越的声音突然撞进他识海。
那声音像古玉相击,带着岁月沉淀的温和,却又藏着某种俯瞰众生的威严:你终于......看到了。
沈辰猛地抬头。
坍缩的光网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显露轮廓——是比法则锁链更古老的纹路,是比玄璃的剑更锋利的光刃,是他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的......核心。
玄璃的手突然覆上他后颈。
她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带着安抚的意味:沈辰,你的法则反应炉在发烫。
沈辰这才惊觉自己的灵力几乎要枯竭了。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凝着半片法则碎片,碎片上的纹路竟和前世实验室里,导师临死前在他手心画的催化剂结构图,一模一样。
光网彻底消失的瞬间,最后一片法则碎片落在他脚边。
碎片上刻着一行小字,是用他前世实验室的笔记体写的:致所有试图推开规则之门的人——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