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的掌心还残留着灵能核心冷却后的余温。
方才与玄璃合力用中和反应稳住裂变链式反应时,他的指尖被高能粒子灼伤,此刻正泛着细密的红。
小竹抱着焦黑的法器蹲在墙角喘气,发梢还沾着未完全消散的灵能雾气——实验室暂时安全了,但逆向路径尽头那道猩红的目光,始终像根细针扎在他后颈。
现在。玄璃转身时,袖口带起一阵风,吹得他额前碎发轻颤。
她的瞳孔里还映着方才灵能爆发时的蓝光,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去逆向路径。
沈辰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住她欲抬的手腕。
两人交握的掌心还留着方才对抗爆炸时的汗意,他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极稳,一下,两下,像精密仪器的齿轮。等我一分钟。他低头扯下腰间的帕子,动作利落地缠住自己灼伤的指尖——前世做实验时被浓硫酸溅到都没这么狼狈,可此刻他突然意识到,有些疼,是必须记清楚的。
玄璃没催促,只是垂眸看他动作。
当他系好最后一个结抬头时,正撞进她眼底翻涌的暗潮。走吧。她轻声说,声音里裹着某种他从未听过的坚定,我能感觉到,那条路径在等我们。
第一步踏上去的瞬间,沈辰的耳膜嗡地炸开。
像是突然被扔进倒置的沙漏,所有法则丝线都在逆向流淌。
他看见自己方才在实验室里稳住灵能核心的动作倒着回放,小竹怀里的法器从焦黑变回锃亮,连他指尖的灼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这不是重点。
真正让他呼吸停滞的,是那些从路径深处翻涌而出的画面。
玄璃的声音突然发紧,她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颤。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缩。
无数个在法则长河里挣扎。
有的在宗门大比中被人踩断灵脉,血溅在玄铁擂台上;有的在秘境里被邪修剖出丹田,尸体被扔在腐臭的泥沼里;有的在炼丹时引动丹劫,整座丹房炸成碎片,而他本人被余波掀飞,撞在山壁上时连元婴都碎成星屑......每一个画面都真实得可怕,他甚至能闻到自己鲜血的铁锈味,能感受到断骨刺入内脏的剧痛。
这是......他的喉咙发涩。
他们记录的变量样本。星痕的残魂突然从他识海浮起,幽蓝的光团在那些画面里穿梭,织命者把每个可能的都当成反应式里的变量,观测、记录、分析......直到找到最符合他们预期的那条路径。
沈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某个在退婚现场跪了三天三夜,膝盖下的青石板被血浸透;另一个在被废灵脉后疯了,抱着半本残破的《元素周期表注疏》在山涧里游荡,最后被野兽分食......这些画面像一把把钝刀,在他心口划出密密麻麻的血痕。
够了。玄璃突然低喝。
她抬起未被握住的手,指尖凝出一道银芒——那是她独有的法则之力。
银芒所过之处,那些血腥的画面开始扭曲、碎裂,我们不是他们的实验品。
沈辰望着她侧脸上紧绷的线条,突然想起零号说过的。
原来不是选择了他成为废柴,而是在无数个可能的里,挑中了最适合当工具的那个。
而他体内的变量印记,或许从一开始就是......
变量竟敢逆流而上。
低沉如闷雷的声音突然炸响。
沈辰和玄璃同时抬头。
逆向路径的尽头,原本的黑暗正被某种粘稠的法则之力填满,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中浮现。
那身影没有具体轮廓,却让沈辰想起实验室里被高能粒子轰击后的胶卷——全是扭曲的噪点,却又能清晰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压迫感。
织命者。玄璃的灵力在指尖凝聚成剑,剑身泛着冷冽的光,你本体不敢来,只敢派残影?
本体?那声音笑了,震得法则丝线簌簌作响,不过是道残影,便够碾碎你们这些变量。
话音未落,沈辰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
低头看时,只见无数墨色法则丝线正从地面钻出,像活物般往他经脉里钻。
他试着调动灵力抵抗,却发现那些丝线竟能精准避开他的灵脉,专挑他最薄弱的穴位——这是对他身体结构的精准掌握,比他自己还清楚。
他们研究你太久了。玄璃的剑划出银弧,斩断缠向沈辰的丝线,但他们没研究过......变量的变量。
沈辰突然想起方才那些的画面。
那些陨落的、疯魔的、绝望的,其实都是织命者筛选后的失败品。
而他能走到这里,是因为他体内的科学之魂,是因为他从未按照他们预期的路径走——
科学之魂,共鸣。他闭了闭眼,前世实验室里的场景突然在脑海里闪回:滴定管里精准滴落的试液,电子显微镜下清晰的分子结构,元素周期表上排列整齐的符号......那些被他视为常识的知识,此刻突然化作金色光链,从他识海深处涌出。
玄璃的瞳孔里泛起金芒。
她能清晰感知到沈辰的意识正与她的意识交融,像两种原本独立的溶液突然被倒入同一烧杯,产生剧烈的反应。
那些金色光链穿过两人交握的手,在他们周围构建出一个闪烁的光茧——那是沈辰根据前世化学模型构建的路径干涉场。
你的意志......沈辰睁开眼,眼中的金芒比任何时候都炽烈,不过是反应路径中的变量扰动。
织命残影的噪点突然剧烈扭曲。
它显然没料到这两个竟敢用它的法则来反制,那些墨色丝线开始不受控制地纠缠成结,甚至有几缕反向刺向残影自身。
你们......不是变量......你们是......
残影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
沈辰抓住机会,将玄璃输入的灵力与自己的变量模型完美融合——这是他在研究院里反复推演的反向输入理论,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当最后一道法则丝线被反向注入模型时,残影的噪点开始成片崩解。
你们......不该......存在......
最后的回响消散在法则长河里。
沈辰和玄璃同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玄璃的剑一声掉在地上,她转身扶住沈辰的肩膀,指尖还在发抖:刚才......你构建模型时,我好像看到了......
我知道。沈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的灼伤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但这次,是新鲜的、带着刺痛的。
他突然明白,那些被织命者记录的,都是被他们抹除了的提线木偶。
而他,还有玄璃,是真正会痛、会反抗、会创造意外的......
漏洞。他低声说。
什么?玄璃没听清。
没什么。沈辰抬头对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锋利,只是突然想通了些事。
星痕的残魂此刻安静地飘在两人头顶,幽蓝的光团暗了又亮:你们刚才触碰的,是最不想被发现的秘密。
接下来......
接下来?玄璃弯腰捡起地上的剑,用袖口擦去剑身的法则碎片,自然是继续走下去。
既然他们怕漏洞,那我们就做最锋利的那把刀。
沈辰望着她重新亮起的眼睛,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灼伤。
那些疼痛突然变得清晰而真实——这是属于的证明。
他伸手握住玄璃的手腕,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轻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