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套房的洗手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成为一个被奢华材料包裹的、冰冷的茧。
李言之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
昂贵的羊绒地毯柔软地承托着他的重量,却无法给予一丝慰藉。
他将脸深深埋入膝盖,整个世界缩小到只剩下他自己和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炸裂的、无声的风暴。
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电话里的每一个音节,每一个词语,像一把残忍的刻刀,在他神经上反复雕刻,血肉模糊。
“是你让我知道爱和欲望可以那样极致……” —— 极致?怎样的极致?
比他们之间任何一次都要疯狂、投入、忘我吗?
赵云笙在他身上时,心里是否也在比较?是否也曾闪过叶靖川的影子?
“是你抱着我说,这辈子都放不开我了……” —— 拥抱?承诺?
原来独一无二的情话和誓言,那他李言之算什么?
一个拙劣的、后来的模仿者?一个……替代品?
“是你说你最迷恋在我身体里的感觉,彻夜都不想离开……” —— 这句话像最毒的蛇,猛地咬住了他的心脏,注入致命的毒液。
“生理性喜欢”……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生理性喜欢”!
如此具体,如此…下流!
强烈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赵云笙迷恋叶靖川的身体?
那他们之间呢?那些拥抱、亲吻、缠绵……对赵云笙而言,算什么?
是退而求其次的敷衍,还是偶尔换换口味的将就?
嫉妒的毒火疯狂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从内部焚毁。
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强烈、如此具有毁灭性的情绪。
它不像商业对手带来的压力,可以通过算计和手段去化解。
这是一种纯粹的、原始的、针对特定对象的、想要彻底摧毁什么的疯狂念头。
他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极其阴暗的想象——想象叶靖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会怎样?
但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
他李言之,竟然会被逼到产生如此不堪的念头?
紧随其后的,是铺天盖地的屈辱感。
他想起自己昨夜在那个男人身下的主动承欢,想起自己甚至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而暗自悸动、冒险夜访……
现在看来,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像一个被蒙在鼓里、掏心掏肺的傻瓜,上演着一厢情愿的深情戏码,而观众却在背后嘲笑他的愚蠢。
“灵与肉的双重契合”——叶靖川的这句话,像最终的判决书,将他死死钉在“局外人”的耻辱柱上。
原来他所以为的逐渐靠近、逐渐拥有的关系,在别人眼中,甚至在那个人心底,始终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膜。
他李言之,拥有财富、权势、地位,却似乎永远无法真正拥有赵云笙那颗曾经完全属于过别人的心。
一种深刻的、冰冷的绝望缓缓渗透开来,压过了灼热的嫉妒和屈辱。
他还能做什么?他还能抓住什么?威胁赵云笙?用商业手段打压叶靖川?这些他都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狠。
但这有什么意义?能抹杀掉那些发生过的事实吗?能剜掉赵云笙心里那块属于别人的角落吗?
不能。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仿佛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资本,在这件最想要的事情面前,都变得苍白可笑。
他拆不散他们之间深刻的链接,那种建立在共同记忆、极端情感和肉体痴迷上的链接。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无趣、太过冷漠,所以永远无法像叶靖川那样,激发出赵云笙最原始、最狂热的一面?
是不是他给予的,从来就不是赵云笙真正渴望的?
洗手间里极致的安静放大了一切内心的嘶吼。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听到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嗡嗡声,听到牙齿因为极力抑制颤抖而发出的细微磕碰声。
他没有哭出声,甚至没有流泪。
只是觉得眼睛干涩得发痛,胸腔里堵着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他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名为“真相”的寒冷。
外面那个由他掌控的世界,此刻仿佛已离他万里之遥。
他被困在这里,困在这间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独自品尝着被彻底击垮的滋味。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似乎隐约传来王特助焦急的敲门和呼唤声,听起来遥远而模糊,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但他不想回应,也无法回应。
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仿佛这是世界上唯一还能抓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