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斧砍断灌木的清脆声响,仿佛也劈开了横亘在两个族群之间那堵无形的墙。山民们——现在应该称之为青木族人——眼中最初的警惕和麻木,逐渐被一种混杂着惊讶、好奇乃至一丝敬畏的情绪所取代。工具的威力,在这种近乎原始的环境中,具有最直接的说服力。
那位自称为“青木”的清癯老者(或许是氏族中的祭司或大长老)缓缓走上前,枯瘦的手掌轻轻抚摸过那柄铁斧光滑的木柄和冰冷的斧刃,感受着那与石斧截然不同的质感与锋芒。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再次看向熊启,这一次,少了些审视,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他再次开口,语速放缓,配合着手势。他先指了指那柄铁斧,又指了指东面那片难以开垦的坡地,然后伸出两根手指。
石河紧张地解读着:“他好像说…两把?这样的斧头…换…帮我们开垦那片地?”
熊启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青木氏族需要更好的工具来改善生存,但他们显然也明白这铁器的价值,因此提出用劳动力来交换。这是一种更为平等和可持续的交易方式,也透露出他们并不愿白白接受馈赠的骄傲。
熊启毫不犹豫地点头,并伸出了三根手指,然后指了指对方身后那些强壮的猎人。他的意思很明确:三把铁斧,换取你们在必要时(比如面对西北方向的共同敌人时)的武力支援。
这是一种大胆的试探,试图将简单的物物交易,提升到更具战略意义的互助层面。
清癯老者显然理解了熊启的意图。他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族人,又望向西北方向,那里似乎承载着他们某些不愿提及的记忆或仇恨。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但又抬起手,做了一个限制的手势——他只指向了包括爪痕青年在内的约十名最精锐的猎人。
意思很清楚:可以,但仅限于这十人,并且只在必要时。
这已经远超熊启的预期!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地再次抱拳行礼。这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启活营或许能获得十名堪比林婉儿影卫、甚至在山林战中更胜一筹的青木精锐猎手的支援!
清癯老者似乎也完成了一桩重要的决策,神情松弛了些许。他示意爪痕青年收起那柄演示用的铁斧和地上的其他礼物(盐和另外两件铁器)。然后,他做了一个令熊启和石河都有些意外的举动。
他转身,从洞内取出一个用兽皮包裹的、约一尺长的东西,郑重地递给了熊启。
熊启接过,入手沉甸甸的。打开兽皮,里面竟然是一张弓!弓身用一种深黑色的、带着天然木纹的硬木制成,打磨得极其光滑,两端镶嵌着骨质的弭。弓弦则是用某种野兽的筋鞣制而成,坚韧异常。整张弓线条流畅,充满了一种原始而强大的力量感。
更重要的是,弓身中央,刻着那个熟悉的青木符号——圆圈,中心一点。
“这…”熊启有些不解地看向老者。
老者指了指熊启,又指了指西北方向,然后做出一个拉弓射箭的动作。
石河激动地低声道:“首领!他…他好像是说,这张弓送给您!用于…对付共同的敌人!”
这不是交易,而是赠礼!一件代表着认可和某种程度结盟的信物!
熊启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郑重地接过这张沉甸甸的黑木弓,尝试着轻轻拉了一下,弓弦纹丝不动,需要极大的力量才能拉开,可见其磅数极高,射程和威力绝非普通猎弓可比。
“多谢!”他用汉语沉声说道,尽管对方可能听不懂,但这份感激之情必须表达。
老者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然后,他指了指来的方向,又指了指天空(示意时间),意思是:你们该回去了。
首次接触,到此为止恰到好处。双方都表达了足够的诚意,达成了初步的、无声的协议,再深入下去,反而可能因语言和文化差异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熊启和石河再次行礼,然后在爪痕青年的带领下,原路返回。
离开青木谷的过程同样沉默,但气氛已然不同。来时是紧绷的警惕,离去时,则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收获和希望。
当他们再次穿过瀑布,回到外界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回首望去,黑石岭依旧沉默地矗立着,但熊启知道,那沉默之下,已经埋下了一颗名为“友谊”与“同盟”的种子。
“青木…”他喃喃念着这个的名字,握紧了手中那张冰冷的黑木弓。
这张弓,不仅是一件强大的武器,更是一个承诺,一个来自大山深处神秘族群的、无声的盟约。
而此刻,远在西北方向,林婉儿和张龙率领的奇袭小队,应该正在崇山峻岭中艰难跋涉,向着胡彪的老巢挺进。
熊启望向那个方向,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内部的创伤尚未抚平,外部的威胁依然存在,但通往未来的道路,似乎因为北方的这次突破,而照进了一缕新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