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长矛破空而来，我抬手格挡，掌心印记猛地一震。那股力量撞得我后退半步，膝盖差点磕在冰面上。陆九玄的剑横在我身前，断裂的刃口卡住火焰边缘，火星溅到我的袖子上，烧出一个小洞。
司徒墨从侧面扑过来，星纹在手臂上亮起，光束缠住长矛尾端，硬生生将它扯偏。黑焰砸进地面，炸开一片焦黑裂痕。
我们三人站定，呼吸都重了几分。
司徒烈站在十步外，右手还举着残余的火光。他的脸露在外面，右眼下的痣清晰可见。他盯着我，眼神不像刚才那么稳了。
“你记得那一夜。”他说，“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为了杀你而活下来的。”
我没接话。左眼有点发烫，金光在瞳孔里流转。我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视野变了。空气中有细丝般的黑雾在流动，像水底的藻类，缓慢地朝我们围拢。
“不对。”我低声说，“他在放东西出来。”
陆九玄转头看我：“什么？”
“毒。”我说，“不是攻击，是扩散。”
话刚说完，司徒烈忽然抬起左手，按在自己胸口。一声闷响从他体内传来，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紧接着，他身体周围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黑点，迅速化作烟雾，向四周蔓延。
那些黑雾碰到冰面，立刻腐蚀出坑洞。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喉咙发干。
“噬魂灯的碎片。”司徒墨咬牙，“他把所有分身里的残片都引爆了。”
我感觉体内的力气在往下沉，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陆九玄的剑光变得暗淡，连断裂处的纯阳之力都在减弱。司徒墨单膝跪了一下，又撑住站起来。
“撑不住。”他说，“这雾在吃我们的灵力。”
我蹲下身，手掌贴在冰面上。掌心印记滚烫，血线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抓到了什么。
观星族的血不是只能看命格，还能清东西。
我能试。
我深吸一口气，把左眼的金光压下去，转而往经脉里引。一股热流从心脏冲上来，直奔双眼。视野里的黑雾轨迹更清楚了，它们有源头，也有流向。
只要切断流向，就能阻断侵蚀。
“听我说。”我开口，“我要清掉这些雾，但需要你们帮我撑住。”
陆九玄看着我：“你要做什么？”
“展开领域。”我说，“用我的血和妖瞳，把这片区域净化一遍。”
他皱眉：“你会耗尽。”
“我知道。”我点头，“但现在没别的办法。你们只要在我后面站着，别让雾靠近就行。”
司徒墨喘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
“懒得装了。”我说，“再躺平，大家都得死。”
我闭上眼，开始调动体内的力量。观星族的血脉在经络里奔涌，和妖瞳的能量混在一起。左眼突然剧痛，但我没停下，反而用力睁大。
金色竖瞳完全成型。
我双手按地，十指张开，掌心印记对准裂缝。一股热流从体内冲出，顺着地面扩散。金光从指尖蔓延出去，像树根一样扎进冰层深处。
一圈环形法阵缓缓升起，向外推开黑雾。
第一波阻力立刻来了。那些毒雾像是有意识，开始往中心挤压。我咬牙顶住，额头冒出冷汗。领域撑开三尺，又停住。
“不够。”我低声道，“我一个人推不动。”
陆九玄立刻盘坐在我右后方，掌心贴地。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地面传过来，注入我的经络。我感觉到他的气息很稳，没有急躁，只是持续输送。
司徒墨也靠过来，跪坐在我左侧，双手结印。星纹的光从他掌心流出，沿着背部经络进入我体内。两股力量汇合，推动金光继续扩张。
领域慢慢变大，五尺、八尺、一丈。
黑雾被逼退，发出细微的嘶鸣声。那些声音越来越密集，最后变成了哭喊。
我抬头看去。
毒雾中浮现出人影。有的蜷缩在地上，有的张着嘴无声尖叫，还有的伸手抓向我们，手指扭曲变形。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有书院弟子，也有流浪者，甚至还有几个孩子。
“这些都是被他吞噬的人。”司徒墨声音低沉，“噬魂灯不只是吸魂，还会把记忆炼成燃料。”
我盯着那些面孔，胸口发闷。其中一个少年，脸上带着熟悉的伤疤，正死死盯着司徒烈。
那是三十年前，被阴火帮抓走的最后一个观星族孩子。
“你用了三百二十七次轮回。”我说，“每一次都靠吞掉别人活下来。”
司徒烈站在领域边缘，黑焰在他身边翻滚。他的身影已经开始模糊，像是随时会散开。
“我不在乎他们是谁。”他说，“我只知道，只有我能掌控结局。”
“那你看看这个。”我指着那些影像，“他们临死前想的是什么？是恨你吗？不是。他们在找家人，他们在念名字，他们在后悔没多看一眼月亮。”
他没动。
我只是继续说：“你删掉的记忆里，也有这样的画面。你不敢看，因为你怕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猛然抬头，眼中红光暴涨。
“闭嘴！”他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捡废品长大的丫头，也配审判我？”
“我不审判。”我说，“我只是清理。”
金光再次推进。领域覆盖范围扩大到两丈，黑雾被压缩成一团，在角落挣扎。那些灵魂影像开始消散，有的露出解脱的表情，有的轻轻点头，然后化作光点消失。
司徒烈的身体变得更透明了。他抬手想结印，但动作僵住。星纹的光从他手腕内侧透出来，那是他早年作为妖族战将留下的标记，现在正在崩解。
“不可能……”他喃喃，“我才是主导者……我是规则……”
“你只是个偷东西的贼。”司徒墨冷笑，“偷别人的命，偷别人的记忆，最后连自己的脸都不敢认。”
陆九玄的掌心又传来一阵热流。我感觉到他的呼吸比刚才急促了些，但他没停下。
领域还在扩展。三丈、四丈，几乎覆盖了整个祭坛。
黑雾团缩在最远端，发出尖锐的哀鸣。那些残留的灵魂终于全部浮现，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他们不再痛苦，只是静静地看着司徒烈。
没有人说话。
我低头看着地面，掌心已经有些发麻。额头的汗滑进眼睛，辣得生疼。但我不能停。
“快了。”我说，“再撑一会儿。”
司徒墨的手微微发抖，但他还是维持着结印姿势。星纹的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陆九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记得第一次进书院那天吗？”
我愣了一下。
“你说书院饭难吃。”他继续说，“结果偷了我的份。”
我嘴角动了动：“你那份本来就没动。”
“我知道。”他说，“但我没拆穿你。”
我笑了下，又赶紧收住。眼下不是笑的时候。
但就是这一瞬，我心里轻松了一点。
金光猛地涨大一圈，直接冲进黑雾核心。
一声巨响。
那些毒雾炸开，化作无数光斑四散飞舞。每个光点里都有一个笑脸，一闪而过。
司徒烈发出一声怒吼，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黑洞残影上。他的身体一半透明，一半还在燃烧黑焰。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手指抠进冰面。
“你们……根本不懂……”他嘶哑地说，“我为何要重写命运……”
我没有回答。
只是把双手按得更深一点。
领域稳定下来，像一层薄壳罩住祭坛。外面的黑雾被彻底清除，空中只剩下淡淡的金光余韵。
我喘了口气，肩膀一松。
就在这时，司徒烈忽然抬头，直视我。
他的嘴唇动了动。
然后，他说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