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一脚踩碎地上的符纸残灰,火光一闪,红丝彻底化为乌有。他没有回头,抬步就走。慕清歌紧随其后,剑未出鞘,但指尖已搭在剑柄上。李慕白背着丹炉,脚步沉重却跟得稳。
三人穿出通道尽头,前方岩壁裂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陈无咎停下,伸手探入缝隙,指尖触到一股微弱气流。他知道这后面有空间。
他率先钻入,慕清歌和李慕白依次进入。洞内比外面宽大,地面铺着碎石,角落堆着几块干柴,显然是临时营地。王猛躺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身上盖着一件旧袍,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李慕白快步上前,蹲下查看。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暗金色丹药,捏开王猛的嘴塞了进去。随后又贴上三张温脉符,符纸贴上皮肤瞬间泛起淡淡暖光。
“九转玄元丹只剩这一粒。”李慕白低声说,“能活下来是命硬。”
话音刚落,王猛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眼皮剧烈抖动。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手指突然抓住胸前衣襟,整个人弓起身子。
陈无咎立刻上前按住他肩膀:“别动!药还在化。”
王猛喘着粗气,眼睛缓缓睁开。他的目光浑浊了一瞬,随即死死盯住陈无咎的脸。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挤出声音:“陈……兄弟……我还活着?”
“你差点死了。”陈无咎说,“三支毒箭穿肩,幽冥殿的血毒已经入心。”
王猛咧嘴笑了,牙上还沾着血:“那我……还能战吗?”
李慕白皱眉:“你疯了?刚捡回一条命就想拿刀?”
王猛没理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左腿的玄铁假肢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他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把断刃,刀口崩了几个缺口。
“我答应过你的。”他说,“你说边城百姓不该死,我说我替你守。这话还没说完。”
陈无咎看着他,没说话。他知道王猛不是逞强。这个男人曾为护百姓断后,被妖兽咬断腿也不退半步。现在他伤未愈,却第一个想的是战场。
李慕白伸手拦在他面前:“你这条命是我抢回来的,别自己扔了!”
王猛抬头看他,笑了:“老哥,我王猛活一天,就是陈家的刀。你想救我,就得让我站着死,别让我躺着等死。”
洞内一片寂静。
慕清歌忽然闭上眼。片刻后她睁眼,望向西面:“视野里有血光翻涌,密度很高。”
陈无咎立刻转身:“多远?”
“正在靠近。”慕清歌声音冷了下来,“不是散兵,是成队的。他们带着阵法气息,像在推进。”
陈无咎走到洞口,开启气运之眼。远处天际,黑气如潮水般蔓延,中间夹杂着点点血光,像是无数细线织成的大网。那不是普通追兵,是幽冥殿的追杀阵。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他说,“炼丹引雷,暴露了位置。”
李慕白收起算盘:“现在怎么办?王猛刚醒,你刚突破,慕姑娘也耗了不少神识。打不了硬仗。”
“那就不是硬仗。”陈无咎盯着西方,“他们是来围剿的,不会贸然冲进来。一定在外围布阵,慢慢压缩我们的活动范围。”
王猛已经站了起来。他拄着断刀,玄铁腿支撑着身体,虽然摇晃,但站得笔直。
“我能挡第一波。”他说,“只要给我一个位置,一把刀。”
李慕白还想劝,却被陈无咎抬手制止。
“让他上。”陈无咎说,“他知道分寸。”
王猛点头,拖着断刀走向洞口。每一步都沉重,金属脚掌敲击岩石,发出“铛、铛”声。他站在最前方,背对着三人,望着外面昏暗的通道。
“我听动静就行。”他说,“不用看敌人长什么样。”
陈无咎取出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他知道那是生门方向,但现在不能走。敌人已经锁定了这片区域,贸然移动只会触发埋伏。
“慕清歌,继续盯着西面。”他说,“一旦他们进入百丈内,立刻示警。”
慕清歌闭目,意识沉入共享视野。她的感知如同一张网,覆盖洞外五十丈范围。任何异动都会第一时间传入脑海。
李慕白开始布置符阵。他在洞口四角贴上镇灵符,在地面刻下阻气纹路。最后取出一枚青铜钉,打入岩壁,连接所有符纸形成反侦测屏障。
“只能瞒一时。”他说,“他们有追踪法器,撑不过两炷香。”
陈无咎站在王猛身边,低声道:“待会他们来了,你不必冲出去。守住洞口就行。”
王猛哼了一声:“狗日的乱世,老子砍过的脑袋比吃过的饭还多。你还怕我顶不住?”
话音未落,慕清歌猛然睁眼:“来了!三十丈外,七人结阵,手持血刃,正往这边压。”
陈无咎眼神一凝:“是先锋队,试探用的。”
“不够看。”王猛握紧断刀,“让他们来。”
空气骤然变冷。洞外通道深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七道黑影出现在拐角处,每人手中握着一柄弯刀,刀身泛着暗红光泽。为首之人举起右手,队伍停下。
他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血晶,高举过头。血晶亮起,一道红光射向空中。
“他们在定位。”陈无咎说,“等后续部队。”
“那就不能让他们发信号。”王猛突然跨出一步,断刀横扫。
金火从陈无咎掌心涌出,顺着刀身蔓延。火焰包裹刀锋,瞬间炽烈燃烧。王猛怒吼一声,挥刀劈下。
轰!
火焰斩破空气,直冲七人所在位置。血晶被斩成两半,红光熄灭。两名黑衣人躲避不及,被火浪吞没,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地不起。
其余五人迅速散开,其中三人扑向洞口,两人退回通道深处。
“第一波。”王猛喘着气,刀尖垂地,“才七个,太少了。”
陈无咎没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杀阵还在后面。
慕清歌突然开口:“西北方向也有动静,五人小队,正绕后包抄。”
“留两个给你。”陈无咎对她说完,转向李慕白,“准备联动阵,别让他们合围。”
李慕白点头,迅速调整符纸位置。他将三张爆炎符叠在洞顶,又把一根铜线连到罗盘上,随时可引爆阵基。
王猛站在原地,刀拄地面。他的呼吸越来越重,额头渗出汗珠,显然体力不支。但他没有退后一步。
“陈兄弟。”他忽然开口,“要是我这次真挺不过去……帮我看看我娘坟前的树,是不是该修了。”
陈无咎看着他背影,声音很轻:“你会活着回去修。”
王猛笑了,抬起左手,做了个敬军礼的动作。
就在这时,慕清歌猛地睁眼:“西面三十丈,血光暴涨!第二批至少二十人,带着阵旗!”
陈无咎眼神一冷:“他们不想耗了,直接强攻。”
“让我上。”王猛提起刀,迈出一步。
“等等。”陈无咎伸手按住他肩膀,“这次不是七个人。是整支追杀队。”
“我知道。”王猛回头看他,眼神坚定,“所以我得站在前面。”
陈无咎松开手。
王猛拖着断腿,一步步走向洞口中央。他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佝偻,却像一座山。
李慕白低声念咒,符阵亮起微光。慕清歌剑已出鞘三寸,寒气弥漫。陈无咎掌心金火跃动,随时准备出手。
通道尽头,血光翻滚,杀意逼近。
王猛举起断刀,刀尖指向敌阵来临的方向。
“来啊!”他吼道,“老子等你们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