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薇加强了府内的管控,特别是对二房院落和通往府外的几个角门的监视。叶成安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越发沉寂下来,整日不是待在屋里看书,便是在花园凉亭独坐,像个真正的闲散公子。
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这日午后,小菊脚步匆匆地走进书房,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与凝重交织的神色。
“小姐,有动静了!”她压低声音,“咱们安排在角门的人发现,李婆子今早借口出去买针线,偷偷去了一趟城外的家庙!”
叶凌薇执笔的手一顿,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可知道她去家庙做了什么?”
“咱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发现。”小菊回道,“但李婆子回来时,神色有些慌张,手里还攥着个小小的布包,回房后就藏在了枕头底下。”
“布包?”叶凌薇挑眉,“看来,是王氏按捺不住,从家庙递消息出来了。”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把那个布包偷出来?”春儿在一旁摩拳擦掌。
“不急。”叶凌薇放下笔,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偷出来,反而打草惊蛇。她们既然想传递消息,定然有所图谋。我们且看看,她们想唱一出什么戏。”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小菊,你找两个绝对信得过的、手脚利落的小丫头,轮流暗中盯着李婆子,看她接下来会和谁接触,有什么异常举动。记住,只需盯着,不必阻拦。”
“春儿,你悄悄去查一下,最近府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场合,或者…我近期可有什么必须要出席、且容易被人做手脚的行程?”
“是!”两个丫鬟领命而去。
叶凌薇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庭院里枝头渐黄的树叶。王氏身在家庙,心却不死,还想借着李婆子这条线兴风作浪。她倒是要看看,这只困兽,还能使出什么招数。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李婆子除了当差,并无异常,那个布包也一直藏在她的枕头下,未曾动过。
直到第三日傍晚,小菊带来了新的消息。
“小姐,李婆子有动作了!”小菊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光,“她傍晚时分悄悄去了一趟大厨房,借着帮忙的由头,跟负责采买食材的刘婆子说了好一会儿话,还塞了个什么东西给刘婆子。奴婢瞧着,像是块碎银子。”
“刘婆子?”叶凌薇在脑中搜索着这个人的信息,“她负责每日清晨出府采买新鲜食材…是个能自由出入府门的人。”
“正是!”小菊点头,“而且,奴婢打听到,五日后,安国公府的老太君过七十大寿,给咱们府里递了帖子。按照惯例,老太君和小姐您都是要过府祝寿的。”
春儿那边也查证回来了:“小姐,安国公府的寿宴就在五日后。帖子前几日就送来了,因着您最近忙,奴婢还没来回禀。”
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
王氏通过李婆子传递消息和银钱,收买能自由出入的刘婆子,而五日后正好有一个她必须离府出席的场合——安国公府寿宴!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叶凌薇冷笑一声,“想必是打算在我离府赴宴期间,让那刘婆子从外面带些什么‘脏东西’进来,再由李婆子趁机放入我的房中,等我回府,再来个人赃并获?”
“定是如此!”春儿气得跺脚,“好歹毒的心思!小姐,我们这就去把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婆子拿下!”
“拿下?那多没意思。”叶凌薇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她们既然费尽心机搭好了戏台,我们若不配合着唱一出,岂不辜负了她们?”
她招招手,让春儿和小菊靠近,低声吩咐起来。
“小菊,你继续盯着李婆子和刘婆子,特别是寿宴前一天和当天,看她们具体如何交接‘东西’。”
“春儿,你去找福丫和小草。”叶凌薇看向如今在她院里做些轻省活计、对她死心塌地的两个小丫头,“交给她们一个任务…”
五日后,安国公府寿宴。
镇国侯府的马车一早便准备停当。叶凌薇悉心打扮,扶着老太君,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出门赴宴去了。
府中主子一走,顿时显得空荡安静了许多。
角门处,负责采买的刘婆子像往常一样,提着篮子出了府。约莫一个时辰后,她提着装满新鲜食材的篮子回来了,与守门的婆子笑着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往大厨房走去。
一切看似与平日无异。
然而,在她经过通往内院的一条僻静回廊时,早已埋伏在假山后的小草,按照春儿事先的吩咐,故意抱着一个插瓶快步走出,“不小心”与刘婆子撞了个满怀。
“哎哟!”刘婆子猝不及防,篮子脱手,里面的蔬菜瓜果滚了一地。
“对不起,刘妈妈!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小草慌忙道歉,手忙脚乱地帮她捡拾东西。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小物件,从刘婆子的袖袋里滑落,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而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油纸包,被悄无声息地塞回了刘婆子的袖袋。
刘婆子只顾着心疼她的菜,骂了小草几句,并未察觉袖中的异常,捡起东西匆匆走了。
她走后,小菊从另一侧闪出,迅速从草丛里捡起那个真正的油纸包,揣入怀中,转身离去。
另一边,李婆子估摸着时间,假装打扫,溜达到了叶凌薇所住院落附近。她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迅速闪身进了院子,按照指示,将刘婆子后来交给她的那个“油纸包”,塞进了叶凌薇妆台抽屉的隐秘角落里。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傍晚时分,叶凌薇陪着老太君回府。
马车刚在二门停稳,李婆子就瞅准机会,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跑到老太君跟前,“噗通”一声跪下:“老太君!大小姐!不好了!奴婢…奴婢方才去大小姐房里送换洗的床帐,好像…好像看见妆台抽屉里有…有件不属于小姐的贵重首饰!”
老太君闻言,眉头顿时皱起:“胡说什么!薇儿房里怎会有不属于她的首饰?”
李婆子磕头道:“奴婢不敢胡说!那首饰样式老旧,绝非小姐平日所用,奴婢瞧着…倒像是…像是之前王夫人丢失的那支赤金点翠簪子!”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王氏偷盗、虐待下人的事才过去不久,怎么又扯出她丢失的簪子在了大小姐房里?
叶凌薇扶着老太君,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地看向李婆子:“李妈妈,你看清楚了?当真是在我妆台抽屉里?”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撒谎!”李婆子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既如此,那便去看看吧。”叶凌薇语气淡然,“也好还我一个清白,免得日后有人借此生事。”
一行人来到叶凌薇的院落,进了房间。在李婆子“指引”下,果然从妆台抽屉的角落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支赤金点翠簪子,样式确实有些年头,不像年轻姑娘喜欢的款式。
李婆子眼中闪过狂喜,立刻叫道:“就是这支!就是王夫人当初说丢了的那支!”
老太君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叶凌薇:“薇儿,这是怎么回事?”
叶凌薇却不慌不忙,拿起那支簪子仔细看了看,忽然轻笑一声:“祖母,这簪子…是假的。”
“假的?”众人都愣住了。
“没错。”叶凌薇将簪子递给老太君,“您摸摸这分量,再看这点翠的色泽和工艺,与真正的内造之物相差甚远,不过是外面银楼里几两银子就能打出来的仿货罢了。”
老太君接过去一掂量,再仔细一看,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她掌管侯府几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叶凌薇目光转向瞬间脸色惨白的李婆子,声音陡然转冷:“李妈妈,你口口声声说这是王夫人丢失的真品,如今看来,你不仅眼神不好,还心怀叵测!说!是谁指使你来诬陷我的?这假簪子,又是如何进到我房中的?”
“奴婢…奴婢…”李婆子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不肯说?”叶凌薇冷笑,对春儿道,“去,把刘婆子‘请’来,再把小菊找到的东西拿过来!”
很快,面如土色的刘婆子被带了上来,小菊也将那个从草丛里捡到的真油纸包呈上。里面赫然是另一支几乎一模一样的赤金点翠簪子,但分量、工艺、成色,明显高出不止一筹,一看便知是珍品。
人证物证俱在,李婆子和刘婆子在叶凌薇连番逼问和老太君的震怒下,很快崩溃,将王氏如何从家庙传递消息和银钱,指使她们一个负责从外夹带,一个负责内应栽赃的阴谋,抖了个一干二净!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地,“王氏这个毒妇!身在家庙还不安分!竟敢如此陷害薇儿!传我的话,从今日起,断绝家庙一切额外供给,看守加倍!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李婆子、刘婆子,立刻捆了,发卖到苦寒之地!”
处理完这一场闹剧,老太君握着叶凌薇的手,又是心疼又是后怕:“薇儿,委屈你了。幸好你机警,早有防备…”
叶凌薇安抚地拍拍祖母的手:“祖母,孙女无碍。只是经过此事,更要提醒您,这家庙…怕是也关不住某些人的祸心。”
她目光转向窗外,眼神幽深。王氏这次狗急跳墙的反扑被彻底粉碎,但叶成安那边,却始终按兵不动。他到底在等待什么?这场风波,恐怕还未到真正平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