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约25岁上下,为身体隐疾来找师傅,说他因相貌姣好,家境殷实,频频遭遇桃花劫,所谓女追男隔层纱,来者不拒,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房事不举了,作为一个男人,此为最大的伤害,求师父指点……说完恭敬的对师父做了一作揖。
少年话音方落,归朴堂内仿佛有秋风扫过,竹帘微动。师父云隐的目光如古井无波,却将对方眉宇间的焦虑与羞惭尽收眼底。
“公子可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师父执起茶壶,慢调清茶,“你把这副好皮囊当作取之不尽的宝藏,却不知肾精如灯油,纵有千盏明灯同时点燃,也经不住这般挥霍。”
那少年面颊绯红,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白。
“且听老夫细说。”师父将茶汤推至少年面前,“《黄帝内经》有言‘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你年少俊朗,家资丰厚,本是天赐福报。然则情欲如野马,若不勒紧缰绳,终会耗尽肾中元气。如今阳事不举,非是病邪侵扰,而是身体在自行闭藏,如同久旱的田地主动封住最后一口泉眼——这是肉身的大智慧。”
少年猛地抬头:“求师父救我!”
“救你不难,难的是你肯不肯自救。”师父取出一枚温润的太极石压在脉枕上,“先要明白三件事:其一,你这般相貌家世,本是累世修来的福德,如今却成了损德的利器;其二,女子主动投怀,看似艳福,实则是来盗你元精的冤亲债主;其三...”师父忽然轻笑,“你当真以为那些女子是倾慕你的人品才学?”
少年如遭雷击,额角渗出细汗。
“从今日起,需行‘三闭之法’。”师父执笔蘸墨,字迹如龙蛇游走,“一闭目:非礼勿视,远离娇娆色相;二闭耳:不听靡靡之音,不闻闺房私语;三闭精门——我传你‘倒拽九牛尾’功法,每日子午二时练习,将散逸的元气收回丹田。”
正当师父开方时,李静捧着药典经过,瞥见方剂忽然驻足:“师父这味‘金樱子’用得妙!《本草纲目》说它‘固精秘气,治梦遗滑精’,配上‘芡实’的甘涩,正好应对这位公子肾关不固之症。”
师父颔首:“还需佐以心药。公子可愿在归朴堂小住七日?每日清晨随我采药,看朝露如何凝结在花心;黄昏观星,明白北辰虽动而其枢不移的奥妙。”
少年怔怔望着庭中苍竹,忽然对着师父深深拜下:“李玉愿听师父安排。”
我立在廊下,看着少年渐稳的背影,忽然想起师父昨日教诲——原来每朵桃花劫,都是照见本心的明镜。
七日光阴,如白驹过隙。那名为李玉的少年在归朴堂的晨钟暮鼓间,面色渐由苍白转为莹润,眉宇间那抹浮荡之气也沉淀下来。师父云隐带着他习练清净心法,意守丹田,其萎靡之症果然有了起色。
经这些时日的相处与交谈,我们方知他更多底细。李玉家境极为殷实,父母经营着偌大的工厂,是十里八乡公认的首富。他自小在锦绣堆里长大,真正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未曾识得人间疾苦。
自弱冠之年起,身边便围绕着些狐朋狗友,常以成人影片相诱。如今网络发达,光怪陆离之景,弹指可得,他独自一人时,便沉溺于此,实践不少。待到真有女子因他相貌家世主动投怀,他更是觉得求之不得,乐在其中。
“殊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李玉离去后,我与师父在院中闲坐,不禁感叹。他先天禀赋的那点元精,如同祖上留下的丰厚宝藏,被这般不知节制地挥霍,已然所剩无几。而他先前竟还浑然不觉,乐不思蜀。
师父拨弄着茶盘中的紫砂小壶,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归朴堂的围墙,看到了更广阔的人间世相:“所谓精尽人亡,并不是危言耸听,你看如今这世道,物欲横流,声色犬马之诱惑无处不在。像李玉这般境况的,又何止他一人?多少年轻灵魂,心智未坚,便被这滚滚浊浪卷入其中,贪图一时之快感,透支生命之根本。”
我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庭院里那几株老梅虽已过花期,枝干却愈发苍劲。“等到中年,若还是这般执迷不悟,”我接口道,想起医书中种种描述,“那时腰膝酸软、阳痿早泄诸症缠身,便皆是这肾精亏虚种下的苦果了。”
师父默然点头,我们仿佛同时看见了无数被欲望驱使、在欲海中沉浮挣扎的不安灵魂。他们追逐着短暂的幻光,却不知那燃烧的,正是自己生命的长明灯盏。归朴堂这一方小小天地,能渡一个李玉,却不知那茫茫人海中,尚有几人能闻得此一声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