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外的脚步声停了。
那句话像铁钉钉进骨头——“杜守拙,你终于来了。”
杜守拙没回头,也没动。他右手还握着断锋刀,刀身斜横在身前,沾了血的刃口微微发颤。刚才那一阵尖刺射完,墙里安静下来,可空气还是绷得像弓弦。他知道这安静不会太久。
清漪的手抓着他左臂的衣袖,指尖冰凉。她没说话,但呼吸很急。郑玉寒靠在她旁边,腿上的伤口又被擦破,血顺着小腿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杜守拙低声道:“别出声。”
话音刚落,石门从外面被推开。火光先照进来,接着是人影。刘撼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汉子,手里都拿着兵器。他们站在门口,没立刻上前,像是在等命令。
刘撼山穿一身暗红绸袍,袖口绣金线,右手插在袖子里,只露出半截变形的指节。他脸上有疤,眉骨那儿裂开一道,一笑就牵动肌肉抽一下。
他看了看屋里的情形,又看了看杜守拙挡在两人前面的样子,笑了。
“十年找妹妹,就为了死在一起?”
杜守拙没理他。
他的眼睛盯着刘撼山的右肩。那里比左肩低一点,走路时会不自觉地晃一下。那是旧伤,十年前屠村那晚留下的。他自己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想起这一幕——父亲拼死砍中他一斧,换来自己和清漪逃命的机会。
现在这伤还在。
杜守拙把刀往前递了半寸。刀尖对准那个位置。
刘撼山察觉到了,冷笑一声:“你还记得啊?那晚你爹临死前喊的是‘别碰我女儿’,不是‘杀了他’。你拼命追我这么多年,其实根本救不了她。”
杜守拙咬牙。
清漪突然开口:“哥,别听他胡说。”
声音不大,但清楚。
刘撼山转头看她:“你还替他说话?我关你十年,你一口饭不吃,一句话不说,就等着他来?结果呢?他连路都走不出去。”
杜守拙猛地抬头:“你说够了。”
他一步踏前,脚下踩到一根断刺,发出轻响。所有人神经一紧。
刘撼山抬手,身后两人立刻举刀逼近。
杜守拙不动。
他左手慢慢摸向腰间那半块铜锁。这是爹娘留下的信物,也是清漪小时候戴过的。他用指腹擦了擦上面的锈迹,然后往地上一划——
沙!
一道弧线扬起尘土。他借力侧身,刀背撞上旁边一根未完全弹出的钢刺,发出刺耳声响。
敌人一愣。
就是这一瞬。
杜守拙暴起,断锋刀由下往上撩出,直取左侧冲来的那人手腕。对方来不及收势,兵器当啷落地,虎口崩裂,惨叫后退。
第二刀横扫而出,逼开右侧两人。他趁机回身,一把将清漪推到郑玉寒怀里。
“守住她!”
郑玉寒撑着墙站起来,短刀横在胸前。清漪抓住他的胳膊,脸色发白,但没哭。
杜守拙重新站定,刀尖垂地,呼吸变重。刚才两刀耗了不少力气,左臂旧伤也开始发热发胀,像是有针在里面扎。
刘撼山鼓了两下掌:“不错,比上次强点。”
他往前走了几步,离杜守拙还有五步距离。身后的人散开,形成半圆包围。
“你以为你能赢?”他说,“这屋子是你坟墓。你进不来,也出不去。你姐姐活到现在,是我给的命。你现在要带她走?让她再陪你送死?”
杜守拙低头看了看刀。
刀刃上有血,也有锈。他慢慢抬起眼,看着刘撼山:“你说她认命了?”
刘撼山笑:“不然呢?她吃饭,听话,不吵不闹。这些年,她早知道没人会来救她。”
杜守拙忽然笑了。
很轻的一笑。
他说:“那你不懂她。”
话音落下,他猛蹬地面,冲向刘撼山。
不是全力进攻,而是虚晃一枪。刀锋划过空中,逼得对方后退半步。就在这一瞬,他旋身回斩,一刀劈向从侧翼扑来的黑衣人肩颈。
那人举刀格挡,却被他借力一带,整个人失去平衡。杜守拙顺势一脚踹中其膝盖,对方跪地,他反手一刀柄砸在对方后脑,直接昏死。
围攻节奏被打乱。
剩下几人迟疑了一下。
杜守拙退回原位,喘了口气。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他眨了眨眼,视线有点模糊。
但他没闭眼。
他知道不能停。
刘撼山脸色沉了下来。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似乎不太灵活。
他挥手:“一起上。”
四个人同时扑来。
两个正面强攻,一个绕左,一个悄悄往郑玉寒那边移动。
杜守拙盯住正面两人,刀交双手,迎上去硬拼一刀。金属撞击声炸开,震得手臂发麻。他借力后跳,躲过第二击,却发现左侧那人已经快摸到清漪脚边。
他怒吼一声,甩手将铜锁掷出。
铜锁带着链子飞出去,正砸在那人手腕上。那人吃痛缩手,杜守拙已冲到跟前,膝盖顶中其腹部,紧接着肘击后颈,将其放倒。
最后一个从背后偷袭,刀砍向他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郑玉寒掷出短刀。
短刀旋转飞出,擦过那人手臂,虽未致命,却让他动作一滞。杜守拙转身就是一刀背抽在他脸上,打得鼻血直流,当场瘫软。
四个全倒。
屋里一片死寂。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杜守拙拄着刀站着,胸口起伏。刚才一轮快打让他几乎脱力,左臂伤口彻底撕开,血浸透了袖子。
清漪想爬过去,被郑玉寒拦住。
刘撼山站在原地,脸上的笑没了。
他盯着杜守拙,眼神阴冷:“你真以为,凭你一个人,能护住她?”
杜守拙抹了把脸上的汗和血:“我不需要护多久。只要今天不死,明天我还能来找你。”
刘撼山沉默几秒,忽然抬手。
啪。
掌声响起。
“好志气。”他说,“那就让你多活一会儿。”
他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通道。更多黑衣人从门外涌入,一个个手持短矛、铁链,站成两排。最前面一人拎着一把钩镰刀,刀尖拖地。
杜守拙知道,真正的围攻才刚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把断锋刀横在身前。
刀刃滴下一滴血,落在地上,慢慢晕开。
清漪望着他的背影,忽然低声说:“哥,我记得你说过的话。”
杜守拙没回头。
她说:“你说,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停下。”
杜守拙握紧了刀。
刘撼山冷笑:“那就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人多。”
他一挥手。
所有人同时迈步。
杜守拙双脚分开,重心下沉,刀尖缓缓抬起,指向冲在最前的那人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