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疫病风波
谢玉入狱后的一个月,金陵城出奇地平静。
这种平静不是真正的安宁,而是一种压抑的、等待的、山雨欲来前的死寂。三司会审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每天都有新的证据被呈上,新的证人被传唤,新的罪状被揭露。梅长苏与萧景琰每日在宫中、府邸、医馆之间奔波,搜集更多证据,联络更多证人,还要应对朝中各种势力的试探和阻挠。他们的时间被切割成碎片,常常深夜还在商议对策,天未亮又要准备上朝。
梁帝的身体在我的调理下有所好转,失眠减轻了,食欲恢复了,脸上也有了些血色。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忧虑更深了——谢玉一案牵扯太广,朝局动荡,他这个皇帝当得并不轻松。越贵妃的头疼也减轻了许多,在我的坚持下,昭阳宫里的熏香换成了清淡的安神香,又教了她一套简单的头部按摩手法,发作时能自己缓解。
医馆的生意依然红火,甚至比以前更忙了。也许是名声传开了,也许是这动荡的时局让人们更珍惜健康,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从年迈老者到襁褓婴儿,我都一视同仁。功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每治好一个病人,那种温暖的力量就会在体内增强一分,像涓涓细流汇成小溪,虽然还不能做什么,但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和增长。
李莲花说,这可能就是天道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修行的方式——悬壶济世,积累善缘,用最朴素的方式完成修炼。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即便再累,即便有时一天要看几十个病人,即便深夜还要整理医案、准备药材,我也坚持每天义诊,能多看一个病人,就多看一个。李莲花全力支持我,包揽了医馆里所有杂务——采购药材、炮制药品、记账收银,甚至做饭洗衣,让我能专心诊治。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推开窗,晨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但空气清新,让人精神一振。院中的老槐树冒出了点点新绿,春天要来了。我换了身干净的浅蓝色衣裙,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头发,打开医馆的门,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宫羽。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衣裙,头发梳成简单的垂鬟髻,只簪了一支银簪,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丽脱俗的气质。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食盒,见了我,微微福身,动作优雅得像一幅画:“白大夫,早。”
“宫羽姑娘?”我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听说医馆最近很忙,白大夫每日要看许多病人,很是辛苦。”宫羽将食盒递给我,声音轻柔得像春日溪流,“我做了些点心,送来给白大夫和李大夫尝尝。都是些清淡的糕点,不油腻,也不甜腻,配着清茶吃正好。”
我接过食盒,道了谢,请她进来坐。食盒沉甸甸的,里面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宫羽摇摇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不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苏先生那里送琴谱。他前几日说想听一首新曲,我谱好了,今日送去给他听听。只是……想顺路问问白大夫,苏先生最近身体如何?他总是不肯跟我说实话,只说‘还好’。但我看他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原来她是来打听梅长苏的消息。这个心思玲珑的女子,对梅长苏的情意从未掩饰,却也从不越界,只是用她的方式关心着,守护着。
“梅公子身体还好,正在稳步恢复。”我说,斟酌着措辞,“不过最近朝中事务繁忙,三司会审牵扯太多精力,他恐怕没时间也没心情听琴。宫羽姑娘的心意,我会转告他。”
宫羽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像星光被薄云遮掩,但很快恢复如常,笑容依旧温和:“我明白的。苏先生有大事要做,要替赤焰军翻案,要还那些将士清白。我不会打扰他,也不想让他分心。这些点心……白大夫若是见到他,也请分他一些。他总是不按时吃饭,又总是熬夜,身体会受不住的。”
“我会的。”我郑重地点头,知道这份嘱托的重量。
宫羽又福了福身,转身离去。她的步伐轻盈,裙摆随风微扬,像一只优雅的鹤。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心中叹息。这个女子对梅长苏的情意,不比霓凰浅,只是她更懂得隐藏,更懂得分寸,知道什么时候该靠近,什么时候该远离。这份克制和隐忍,反而更让人心疼。
“又是一个痴情人。”李莲花走到我身边,手里拿着刚扫完院子的竹扫帚,轻声说,“这金陵城里,痴情的人真多。”
“是啊。”我将食盒拿到院中的石桌上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雪白的桂花糕,淡绿的绿豆糕,枣红色的枣泥酥,还有几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确实都是清淡的。“可惜,梅长苏心里只有霓凰,也只能有霓凰。十二年的等待,生死相隔的思念,不是旁人能替代的。”
“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也替代不得。”李莲花在我对面坐下,看着那些糕点,“我们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这些事,去等待属于他们的结局。”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孩子的哭声。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冲进医馆,满脸焦急,额头上全是汗:“大夫!大夫在吗?快看看我儿子!”
我立刻起身迎上去。那孩子被妇人紧紧抱在怀里,脸上、手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疹,有些已经破溃,流出黄色的液体。孩子哭闹不止,小手不停地抓挠,脸上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大夫,快看看我儿子!”妇人声音都带着哭腔,“昨天还好好的,能吃能玩,今天早上起来就起了一身疹子,又痒又疼,哭了一早上了!”
我接过孩子,那孩子身体滚烫,显然是发热了。我让他坐在诊床上,仔细检查。红疹主要集中在面部、颈部和四肢,躯干上也有零星分布。疹子大小不一,有些是红色丘疹,有些已经变成水疱,有些已经破溃结痂。孩子精神萎靡,眼神涣散,哭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一边取出脉枕。
“就今天早上。”妇人用袖子抹了把脸,“昨天傍晚我带他去城外走亲戚,晚上回来还好好的,睡觉前还喝了一碗粥。半夜开始哼哼,我以为是要尿尿,结果早上起来一看,就这样了……”
“城外哪里?”我搭上孩子的脉搏,脉象浮数,是热毒内蕴之象。
“城西十里外的刘家庄。”妇人说,“我娘家在那里,昨天是我娘生辰,带孩子回去给她看看。”
城西刘家庄……我心中一动。前几天听来看病的几个街坊闲聊,说刘家庄那边有几个孩子得了怪病,身上起疹子,发热,还死了两个。当时以为是普通的风疹或者水痘,没太在意。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孩子这几天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我问,一边检查孩子的口腔和眼睛,“比如野外的花草,或者生病的动物?有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妇人想了想,眉头紧锁,忽然一拍大腿:“对了!昨天在庄子里,他看到田埂边有只死老鼠,黑乎乎的,已经发臭了。他非要过去玩,被我拉住了,打了他两下才肯走。但可能……还是碰到了?或者闻到了那股臭味?”
死老鼠。这可不是好兆头。我的心中一沉。
我又仔细检查了孩子的症状:高热,红疹,破溃,流黄水,精神萎靡……再加上接触过死老鼠……
“李莲花。”我转头,声音严肃起来,“你马上去靖王府,请靖王殿下立刻派几个太医过来,要经验丰富的,最好是处理过疫情的。就说城西刘家庄可能爆发疫情,疑似鼠疫,需要立刻排查和处置。”
李莲花脸色一变:“疫情?鼠疫?”
“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症状很像,而且有接触死老鼠的病史。”我沉声说,一边快速写下几味药材的名字,“我们必须立刻采取措施。鼠疫传染性强,死亡率高,一旦蔓延开来,整个金陵城都可能遭殃。你骑我的马去,要快!”
李莲花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立刻转身出门,脚步匆匆。我则安抚那妇人:“你先带孩子在这里休息,不要乱跑。我已经让人去请更多大夫过来会诊。记住,这几天不要到处走动,尤其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也不要接触其他人。”
妇人吓坏了,脸色发白,连连点头,抱着孩子缩在诊室角落,像受惊的鸟。
一个时辰后,马蹄声在医馆外响起。李莲花带着三个太医回来了,还跟着一队靖王府的侍卫。为首的太医姓王,五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是太医院的院判,曾参与处理过几次疫情,经验丰富。
“白大夫。”王太医拱手道,语气急促,“靖王殿下听说可能是疫情,非常重视,特命我等前来协助。详细情况如何?”
“王太医请看。”我引他们到诊床边,“患儿,三岁,今晨突发高热,全身红疹,部分破溃流黄水。其母说昨日在城西刘家庄接触过死老鼠。脉象浮数,舌红苔黄,是热毒内蕴之象。”
王太医仔细检查了孩子的症状,又询问了病史,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伸手轻轻按压孩子颈部和腋下的淋巴结,发现明显肿大,触痛明显。
“确实是鼠疫的症状,而且很可能是败血型鼠疫。”王太医沉声道,“看这孩子的样子,已经是重症了。白大夫,你这里还有其他类似的病人吗?”
“暂时还没有。”我说,“但刘家庄那边,前几天就听说有孩子得怪病,发热起疹,已经死了两个。恐怕……疫情已经在那里爆发了一段时间,只是消息没有传出来。”
“必须立刻封锁刘家庄。”王太医当机立断,转身对侍卫队长说,“请立刻禀报靖王殿下,调派士兵封锁刘家庄,所有人员不得进出。所有疑似病人隔离治疗,所有接触者观察。白大夫,你这里作为第一个发现病例的医馆,也需要做好防护和隔离。”
“我明白。”我说,“我已经让李莲花准备了后院的厢房作为隔离室,也准备了防护的药材和衣物。王太医,我们现在就去刘家庄?”
“走。”王太医点头,对另外两个太医说,“李太医,你留在这里,照看这个孩子,按照鼠疫的方案治疗。张太医,你跟我去刘家庄。时间就是生命,多耽误一刻,就可能多死一个人。”
我们立刻出发。靖王府的侍卫队长调来了一队士兵,大约二十人,骑着马护送我们。李莲花要跟我去,被我拦住了:“你留在医馆,照看那个孩子,也照看好医馆。疫情凶险,你不能去冒险。”
“那你呢?”李莲花抓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我是大夫,这是我的责任。”我拍拍他的手,“放心,我会做好防护,也会小心的。医馆这边更需要你,那个孩子病情危重,需要有人随时盯着。”
李莲花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但眼中的担忧丝毫未减:“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会的。”
我们骑马赶往刘家庄。春风料峭,吹在脸上还有些刺骨。路上的行人看到我们这一队人马疾驰而过,都好奇地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心中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鼠疫不是普通的疾病,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一旦爆发,往往意味着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如果控制不住,不仅刘家庄,整个金陵城都可能变成人间地狱。
刘家庄离城十里,是个不大的村子,背靠小山,前临小河,住着百来户人家,以种田和打猎为生。我们到达时,已经是中午。
村里的气氛很不对劲。正是午饭时间,却不见炊烟,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人从门缝里探头出来,脸上也满是恐惧和警惕,看到我们这一队人马,又立刻缩了回去。
“怎么回事?”王太医问带路的里正——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汉,是村里管事的。
“大人,这几天村里不太平啊。”里正颤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从十天前开始,村里好几个孩子都病了。先是发热,然后身上起红疹,又痒又疼。已经……已经死了两个了,一个五岁,一个七岁,都是男孩。”
“死了两个?”我心里一沉,“尸体呢?怎么处理的?”
“按规矩,当天就埋了。”里正说,“可是埋了之后,又有人生病。先是孩子,后来大人也开始病了。大家都不敢出门了,也不敢串门,怕被传染。都说……说是瘟神降灾了。”
“带我们去看看生病的那些人。”王太医说,声音严厉,“立刻,马上!”
里正不敢怠慢,带我们来到村东头的一户人家。这是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屋顶盖着茅草,墙上裂着缝。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病人身上的汗味和排泄物的味道,让人作呕。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光亮。土炕上躺着三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三人都满脸红疹,有些已经破溃流脓,气息微弱,眼神涣散。看到我们进来,只有那孩子微微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呻吟。
王太医上前仔细检查,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翻开病人的眼睑,检查口腔,又按压淋巴结,每检查一个,脸色就沉一分。
“确实是鼠疫。”他低声对我说,声音凝重,“而且已经是重症了。你看,这个老人身上有出血点,这是败血型鼠疫的典型症状。这妇人颈淋巴结肿得像鸡蛋,是腺鼠疫。这孩子……可能是肺鼠疫,已经开始咳血了。”
“村里还有多少这样的病人?”我问里正,声音有些发颤。
“大概……大概十几户吧。”里正不敢看我们,低着头说,“具体我也说不清,大家都不敢出门,也不敢说谁家病了。有些人家……可能全家都病了,但没人知道。”
“立刻将所有病人集中隔离。”王太医对随行的侍卫队长下令,“找一处宽敞的、通风好的地方,把村里所有病人都集中过去。健康的人全部留在家中,不得外出。村子从现在起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侍卫队长领命,立刻指挥士兵行动起来。一部分士兵开始挨家挨户排查,登记病人;一部分士兵在村口设卡,严禁任何人出入;还有一部分士兵开始寻找合适的隔离场所。
我和王太医则开始挨家挨户检查。情况比想象的更糟,也更触目惊心。
有些人家,一家五六口,全部病倒,躺在炕上呻吟,无人照料。有些人家,死了人,尸体就停在屋里,已经开始腐烂。村里到处都能看到死老鼠——墙角、水沟、柴堆下,有些已经腐烂发臭,引来成群的苍蝇。
更可怕的是,在一户人家的灶台上,我们看到了一只被剥了皮、只剩一半的老鼠尸体,显然是被人吃过的。
“为什么会这样?”王太医的声音在颤抖,是愤怒,也是悲哀,“为什么会有死老鼠?为什么……会有人吃死老鼠?”
里正“扑通”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大人,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去年夏天大旱,秋天收成本来就不好,冬天又下了几场大雪,冻死了不少庄稼。今年开春,地里闹虫灾,青苗都被啃光了。村里存粮早就吃完了,野菜也挖光了,树皮都剥下来煮着吃。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有人就……就捡了死老鼠,剥了皮煮了吃。一开始还不敢,后来饿疯了,就……”
他说不下去了,伏在地上痛哭。
我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冰凉。天灾人祸,饥荒瘟疫,最终受苦的还是这些最底层的百姓。他们不懂什么卫生常识,不懂什么防疫措施,在饥饿面前,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哪怕那是剧毒的死老鼠。
“糊涂啊!”王太医的声音带着哭腔,“死老鼠怎么能吃?那是鼠疫的源头啊!你们这是……这是饮鸩止渴,是要全村人的命啊!”
“大人,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错了……”里正连连磕头,“求大人救救我们,救救村里人……”
“先救人吧。”我扶起里正,声音沉重,“王太医,我们现在怎么办?病人这么多,病情这么重,药材、大夫都不够。”
“先集中治疗。”王太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所有病人都集中到村头的祠堂,那里宽敞,通风也好。健康的人留在家里,每日派人送饭送药。村子必须严格封锁,不能让疫情扩散出去。至于药材……必须立刻向朝廷求援。”
“我去。”我说,“我回城找靖王,让他调拨药材和物资。这里的情况必须立刻上报,请求支援。”
“白大夫小心。”王太医叮嘱,眼中满是担忧,“你接触过病人,回去后要先隔离观察,确定没感染才能见人。而且……骑马要快,但也要小心。”
“我明白。”
我立刻骑马回城。一路上,春风刮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温暖,只有刺骨的寒意。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些病人的惨状——溃烂的皮肤,涣散的眼神,微弱的呼吸,还有那具被剥了皮的老鼠尸体……
鼠疫,在古代几乎是死亡的代名词。没有抗生素,没有疫苗,一旦感染,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败血型和肺鼠疫的死亡率更是接近百分之百。如果控制不住,不仅刘家庄,整个金陵城,甚至整个大梁,都可能陷入一场空前的大瘟疫。
回到靖王府时,天色已晚,暮色四合。萧景琰听说我回来了,立刻在书房召见了我。见到我一身尘土,脸色凝重,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情况有多严重?”他问,声音低沉。
“很严重,非常严重。”我如实汇报,声音因为疲惫和紧张而有些沙哑,“刘家庄已经有三十几户感染,死亡两人,但实际数字可能更多。村里到处是死老鼠,而且……有人吃了死老鼠,这是最直接的感染途径。现在病人集中在祠堂隔离,但药材奇缺,大夫也不够。如果不立刻控制,疫情可能会在几天内蔓延到城里。”
萧景琰的脸色沉了下来,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良久,他停下脚步,看着我:“需要什么?要多少?”
“药材,大量的清热解毒药材:黄连、金银花、连翘、板蓝根、大青叶、蒲公英……至少需要千斤以上。还有防护的衣物、口罩、手套,需要几百套。另外,需要更多大夫和士兵,帮忙隔离、治疗、维持秩序。还需要石灰、艾草,用于消毒和驱疫。”
我顿了顿,补充道:“殿下,时间紧迫。那些病人撑不了几天,没有药,他们只能等死。而且,城里可能已经有感染者,只是还没发病。必须立刻全城排查,设立隔离点,做好防疫准备。”
萧景琰点头,眼神坚定:“本王立刻进宫面圣。白大夫,你先在府中休息,不要回医馆了。你接触过病人,需要观察。本王会安排单独的院落给你,一切用度都会安排好。”
“可是医馆那边……”
“医馆有李大夫在,他会处理。”萧景琰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如果你也感染了,谁来治病?谁来指挥防疫?白大夫,你是这次防疫的关键,你不能有事。”
我想想也是,便答应了。这个时候,个人的安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发挥作用,能救人。如果我也倒下了,那损失就太大了。
萧景琰立刻更衣进宫。一个时辰后,宫中传来旨意:拨付药材三千斤,白银五千两,太医十名,士兵五百,由靖王全权指挥,全力控制疫情。旨意中还特别提到,允许征用民间医馆和大夫,所有费用由朝廷承担。
效率之高,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梁帝这次是真的重视了,也真的怕了。瘟疫一旦爆发,可不管你是皇帝还是平民。
我在靖王府的客院住下,是一个独立的小院,有专人送饭送药,但禁止我外出,也禁止外人进入。虽然不能出门,但我可以通过书信与外界联系。李莲花每天都会写信告诉我医馆的情况——那个孩子病情稳定了,但还没脱离危险;医馆已经按照要求做好了隔离和防护;街坊们听说疫情,都有些恐慌,但经过解释,渐渐平静下来。
王太医也会派人送来刘家庄的进展:病人全部集中到了祠堂,病情轻重分开安置;健康的人居家隔离,每日由士兵送饭;村里撒了石灰,焚烧了艾草,死老鼠全部清理掩埋;新发现的病例在减少,但每天仍有新增……
疫情控制得还算及时,措施也得当。但我心中始终不安。鼠疫的潜伏期可长可短,短则一两天,长则六七天。谁也不知道那些在封锁前进城的人里,有多少已经感染,只是还没发病。
果然,三天后,城中开始出现病例。
先是城西的几个贫民窟,那里聚集着大量从周边乡村进城谋生的穷人,居住条件差,卫生状况糟糕。陆续有人发热、起疹、淋巴结肿大。接着是东市、南市,甚至靠近皇宫的官员聚居区,也开始有人生病。
疫情扩散了。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
“怎么会这样?”萧景琰在靖王府的书房里焦急地问,面前摊着一张金陵城的地图,上面用朱笔标注着疫情发生的地点,“刘家庄不是已经封锁了吗?人员不是都控制住了吗?”
“可能早就有人感染,只是没发病。”王太医站在一旁,脸色疲惫,眼下一片青黑,“鼠疫的潜伏期最长可达七天。那些人在封锁前就进了城,做工、买卖、走亲访友……现在才发作。而且,城里环境拥挤,卫生条件差,一旦有传染源,扩散起来比乡村更快。”
“现在怎么办?”萧景琰看着地图上越来越多的红点,声音沉重。
“全城排查。”我说,声音因为连日劳累而有些嘶哑,“所有发热、起疹、淋巴结肿大的人,立刻隔离。所有公共场所——茶楼、酒肆、戏院、集市——全部关闭,减少人员流动。实行宵禁,晚上不得外出。另外,要告诉百姓实情,不要恐慌,不要乱吃药,不要听信谣言,听从官府安排。”
“只能如此了。”萧景琰长叹一声,“本王这就去安排。王太医,白大夫,防疫的事就拜托你们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本王全力支持。”
接下来的几天,金陵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寂静。
街道上空荡荡的,店铺关门,行人稀少,只有巡逻的士兵和运送物资的车辆偶尔经过。士兵挨家挨户排查,发现有疑似病人就立刻带走,送到城外的隔离区。太医署和民间大夫联合起来,在城中设立了十几个临时医馆,专门收治轻症病人,重症则送往城外隔离区。
整个城市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恐惧和压力下艰难运转。
我也从靖王府出来了——经过五天的严密观察,确定没有感染症状,可以参与救治工作。萧景琰派了一队侍卫专门保护我,但我让他们去维持秩序,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医馆成了临时的疫情指挥中心之一。王太医带着太医院的人在这里坐镇,我和李莲花则负责调配药材,培训民间大夫如何防护和治疗,还要处理各种突发情况。
每天,都有新的病人送来,也有病人死去。医馆的后院搭起了临时的棚子,里面躺满了病人,呻吟声、咳嗽声、哭泣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药味、汗味和死亡的气息。
“白大夫,这是今天新发现的病人名单。”一个士兵送来一卷名册,脸上蒙着厚厚的口罩,只露出疲惫的眼睛,“共四十七人,已经全部送往城东隔离区。其中重症十二人,轻症三十五人。”
我接过名册,仔细查看。名单上大部分是贫民窟的百姓,但也有几个官员家的仆役,甚至有一个六品官员的幼子。疫情不分贵贱,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药材还够吗?”我问正在整理药材的李莲花。他这几天几乎没合眼,眼圈深陷,但依然有条不紊。
“清热解毒的药材快用完了。”李莲花的声音有些沙哑,“特别是黄连、金银花、连翘这些核心药材,消耗得特别快。我已经派人去周边州县采购,但最快也要三天才能运到。这三天……恐怕撑不住。”
三天。太久了。没有药,那些重症病人撑不过三天,轻症也可能转为重症。
“能不能用其他药材替代?”我问王太医,他正在给一个病人施针,额头上全是汗。
“可以,但效果会打折扣。”王太医起针,擦了把汗,声音疲惫,“鼠疫凶险,热毒炽盛,必须用猛药清热凉血解毒。替代药材如蒲公英、紫花地丁、野菊花等,药性太弱,恐怕控制不住病情。而且……替代药材也快不够了。”
正发愁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声。一个侍卫匆匆冲进来,连礼节都顾不上,气喘吁吁地说:“白大夫,靖王殿下请您立刻进宫!陛下……陛下突然病重,昏迷不醒!”
我心里一沉,像被重锤击中。梁帝这个时候病重,可不是好事。疫情还没控制住,皇帝又倒下了,朝局恐怕要乱。
“怎么回事?”我一边抓起药箱,一边问。
“不清楚。陛下刚才还在批阅奏折,突然就晕倒了,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太医们都在,但束手无策。靖王殿下请您立刻进宫!”
“走!”我对李莲花说,“医馆交给你了。按照我们商定的方案继续,有急事派人去靖王府找我。”
李莲花点头,眼中满是担忧:“小心。”
我跟着侍卫骑马赶往皇宫。夜色已深,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声在寂静中回荡。宫门口守卫森严,见到靖王府的腰牌才放行。养心殿外跪了一地太医,个个面如土色。越贵妃在一旁抹泪,几个皇子也来了,太子、誉王、还有其他几位皇子,脸上表情各异,有担忧,有焦急,也有……难以察觉的复杂。
“白大夫,你快来看看。”萧景琰迎上来,脸色凝重,“父皇刚才还好好的,正在看疫情奏报,突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不醒。”
我上前诊脉。梁帝躺在龙榻上,面色发青,嘴唇发紫,呼吸微弱而急促,四肢不时抽搐。手指搭上脉搏,脉象微弱而紊乱,时快时慢,时强时弱——这是中毒的迹象,而且毒性很猛。
“陛下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我问,一边快速检查梁帝的眼睑和口腔。
“和平常一样。”越贵妃抽泣着说,“早膳是御膳房送来的药膳,午膳也是按例。晚膳还没用,就突然晕倒了。白大夫,陛下到底怎么了?会不会是……疫情?”
“不是疫情。”我沉声道,“疫情不会突然发作,也不会是这样的症状。陛下这是中毒了。”
“中毒?!”满殿惊呼。
“药渣还在吗?”我问,“陛下今天吃的药膳,药渣还在御膳房吗?”
“在,在!”一个太监连忙说,“奴才这就去取!”
很快,药渣送来了,装在一个瓷碗里。我仔细检查,用银针拨弄,又闻了闻气味,果然发现了问题——药渣里多了几味不该有的药材:乌头、附子、马钱子,都是剧毒之物,而且用量不小。
“这不是我开的方子。”我抬起头,看着满殿的人,声音冷静得可怕,“我开的药膳方子以温和补益为主,绝不会有这些剧毒药材。有人篡改了药方,在陛下的药膳里下了毒。”
“什么?!”越贵妃惊呼,几乎晕厥,“谁这么大胆?!谁敢谋害陛下?!”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我说,一边取出银针,“陛下中毒已深,毒素已经侵入心脉,必须立刻解毒。否则……性命堪忧。”
“能解吗?”萧景琰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能,但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我说,手下不停,开始施针,“我先施针稳住陛下的心脉,护住脏腑,再配解毒汤药。不过……陛下年事已高,中毒又深,就算救回来,身体也会大受损伤,需要长期调理。”
“请白大夫尽力。”萧景琰深深一揖,那是皇子对平民最重的礼节,“只要能救回父皇,什么代价都可以。”
我没有说话,全神贯注于手中的针。第一针,刺入百会穴,稳住神明;第二针,刺入人中穴,开窍醒神;第三针,刺入内关穴,护住心脉……一根根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刺入梁帝的穴位。每刺一针,我都灌注了全部的心神和内力(虽然微弱),引导毒素外泄,护住生机。
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我刺下最后一针,梁帝终于吐出一口黑血,那血颜色暗红发黑,腥臭扑鼻。吐出血后,他的呼吸渐渐平稳,面色也由青紫转为苍白,缓缓睁开了眼睛。
“陛下醒了!”越贵妃喜极而泣,扑到榻边。
梁帝虚弱地看了四周一眼,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白……白大夫……”
“陛下请勿说话。”我说,收起银针,“您中了毒,需要静养。我已经施针稳住了心脉,解了部分毒素,但余毒未清,还需要服药调理。”
“毒……”梁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是帝王的怒火,“是谁?”
“药渣里发现了乌头、附子、马钱子。”我说,“是有人篡改了药方,在陛下的药膳里下了毒。具体是谁,还需要查证。”
梁帝闭上眼睛,胸膛起伏,显然在压抑怒火。良久,他才睁开眼,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查。给朕……彻查。无论涉及谁,无论多高的位置,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是。”萧景琰领命,声音坚定。
梁帝又昏睡过去,但呼吸平稳,脉象也稳定了许多。我叮嘱了太医几句,开了个解毒调理的方子,让他们按时给梁帝服药,又交代了注意事项,便退出了养心殿。
殿外月色如水,夜风清冷。萧景琰跟了出来,低声问:“白大夫,父皇真的没事了吗?”
“暂时稳住了。”我说,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但毒素已经伤及脏腑,尤其是心和肾。需要长期调理,而且……陛下年纪大了,恢复起来会很慢。这一个月内,必须静养,不能劳累,不能动怒。”
萧景琰沉默片刻,忽然问,声音压得很低:“白大夫觉得,下毒的人会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里,在陛下的药膳里下毒?”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能在御膳房动手脚,能篡改药方,肯定不是普通人。而且……时机太巧了。疫情爆发,朝局动荡,陛下在这个时候中毒,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会不会是谢玉的党羽?”萧景琰的声音更低了,“谢玉虽然入狱,但他的党羽还在朝中,在宫里。他们可能想趁乱救出谢玉,或者……报复父皇和我。”
这个可能性很大。谢玉经营多年,党羽遍布朝野,宫里肯定也有他的人。现在谢玉倒台,那些党羽为了自保,或者为了报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殿下要小心。”我说,看着萧景琰年轻而坚毅的脸,“下毒的人既然敢对陛下动手,就可能对殿下动手。您现在主持防疫,又负责查案,是很多人的眼中钉。”
“我知道。”萧景琰点头,眼神坚定,“我已经加强了王府的守卫,出入也都小心。白大夫,你也小心。这次疫情,还有父皇中毒,恐怕都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制造混乱,浑水摸鱼。你是防疫的关键,也是救回父皇的人,恐怕……也被人盯上了。”
我心中凛然。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复杂了。有人想借疫情和皇帝中毒,制造恐慌和混乱,然后从中渔利。这个人,或者这群人,心机深沉,手段狠毒,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无数百姓的性命,甚至敢弑君。
回到靖王府时,天已经快亮了。我把情况告诉了李莲花,他也觉得事情不简单。
“我们要更小心了。”他说,给我倒了杯热茶,“现在金陵城危机四伏,疫情还没控制住,又有人对皇帝下毒。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在宫里救了梁帝,肯定已经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但我们不能退缩。”我说,接过茶杯,温暖透过瓷壁传来,“疫情要控制,病人要救治,这是医者的责任。而且……如果我们退缩了,那些想制造混乱的人就得逞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我陪你。”李莲花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温暖而稳定,“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就像以前一样,就像以后也会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日进宫为梁帝解毒调理,同时在医馆参与疫情救治。两边奔波,累得几乎站不稳,有时在马上都能睡着。但看到梁帝一天天好转,能坐起来说话了,能喝粥了;看到疫情的新增病例开始下降,重症病人有好转的迹象,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第七天,城中新增病例终于开始明显下降。第十天,刘家庄解封,没有新发病例,疫情基本控制住了。城里的临时医馆开始陆续关闭,隔离的人也开始解除观察,街道上渐渐有了人气,店铺重新开门,孩童的笑声也回来了。
这天傍晚,夕阳如血,我正准备在医馆后院稍作休息,萧景琰忽然来了。他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显然有好消息。
“白大夫,下毒的人找到了。”他说。
“是谁?”我坐直身体。
“御膳房的一个掌事太监,姓刘。”萧景琰说,“经过审讯,他招认了。是受了誉王的指使,在陛下的药膳里加了那些毒药。”
誉王?梁帝的第三个儿子,萧景琰的兄长。这个人一向骄纵跋扈,与谢玉走得很近,谢玉倒台后,他受到牵连,被梁帝斥责了几次,还罚了俸禄,削了部分封地。
“誉王现在在哪里?”
“已经收押了。”萧景琰说,“父皇大怒,削去了他的王爵,废为庶人,圈禁在府中,终身不得出。参与下毒的太监和几个帮凶,全部处死。御膳房上下整顿,换了一批人。”
这倒是意料之中。敢对皇帝下毒,这是弑君大罪,誉王这辈子算是完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梁帝念在父子情分上了。
“疫情控制住了,下毒的人也抓到了。”萧景琰看着我,眼中是真诚的感激和敬佩,“白大夫,这次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及时发现疫情,提出防疫措施;如果没有你救回父皇,稳定朝局……后果不堪设想。金陵城,甚至整个大梁,都可能陷入一场大灾难。”
“这是我该做的。”我说,声音平静,“医者治病救人,天经地义。而且,这次防疫成功,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王太医他们日夜救治,士兵们维持秩序,百姓们配合隔离,还有殿下您的全力支持。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不,这不是你该做的,是你愿意做的,而且做得比谁都好。”萧景琰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欣赏,有敬佩,也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白大夫,你和李大夫不是普通人。你们的医术,你们的胸怀,你们的勇气,都远超常人。本王……很庆幸能认识你们,也很感激上天让你们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有些事,不需要说太多。
萧景琰离开后,我坐在医馆门口的石阶上,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街道上又开始有人走动,挑着担子的小贩,提着菜篮的妇人,嬉笑打闹的孩童……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味飘散开来。
金陵城,这座饱经磨难的城市,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烟火气。
李莲花走到我身边,坐下,轻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这一路走来的经历。”我说,靠在他肩上,“从江左到金陵,从治病到救人,从疫情到下毒……我们经历了太多,也见证了太多。有时候我在想,我们不断穿越,不断来到新的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遇见这些人,经历这些事,见证这些时刻。”李莲花的声音很轻,像晚风拂过,“见证正义得到伸张,见证冤屈得到昭雪,见证疫情得到控制,见证生命得到挽救。然后,带着这些经历和感悟,继续前行,去下一个地方,遇见下一些人。”
“也许你说得对。”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晚风的清凉和身边人的温暖,“虽然累,虽然危险,但我们救了很多人的命,帮了很多该帮的人,也见证了很多重要的时刻。这比什么都值得。”
“值得。”李莲花握住我的手,“而且,我们在一起。无论去哪里,无论经历什么,我们都在一起。这就够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街上,将青石板路染成了金色,将屋檐的剪影拉得很长。医馆的灯亮了起来,温暖而明亮,像黑暗中的灯塔,也像人心里的希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疫情结束了,但生活还要继续。
梅长苏和萧景琰还要为赤焰军的平反而努力。
霓凰在云南等待,宫羽在金陵守候。
梁帝需要继续调理,朝局需要继续稳定。
而我和李莲花,将继续我们的路,行医济世,见证故事,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
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
(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