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铁砧IV的航程，枯燥且漫长。
“游隼号”的舰桥内，气氛有些诡异。
蕾妮娅正全神贯注地驾驶着飞船，时不时看一眼旁边屏幕上，那个由“物质重组实验室”打印出来的电磁轨道炮三维模型，眼中满是喜悦。
而李辰，则好整以暇地靠在指挥官座椅上，调出了一个通讯频道。
屏幕上，正是巴洛克那张老脸。
这位刚刚从逃生舱里被“捞”出来的老船长，此刻正坐在货舱的一堆高纯度金属锭上，脸色阴晴不定。
他嘴里那半截雪茄早就灭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叼着，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货舱中央那个还在散发着余热的物质转换平台，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无法理解的噩梦。
“巴洛克船长，感觉怎么样？”
李辰的声音，通过广播在货舱内响起。
巴洛克一个激灵，猛地从金属锭上站了起来。
他脸上那副老江湖的油滑，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敬畏和警惕。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巴洛克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混迹星际垃圾场几十年，见过用牵引光束的，见过用切割臂的，甚至见过用敢死队直接登陆抢劫的。
但他从没见过，能把一整门战舰主炮，连带着装甲板，直接“吃”进船里的！
这简直就不像是科技能办到的事情。
“我是你的新老板。”
李辰的回答简单直接。
“老板？”
巴洛克愣了一下，随即跳了起来，胸中积压的怒火和屈辱找到了宣泄口。
“放你娘的屁！老子在星际间跑船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
“你毁了我的‘秃鹫号’！毁了老子的一切！现在还想让老子给你当狗？做梦！”
“你的‘秃鹫号’？”
李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如果我没记错，它是在追杀我的过程中，被‘误伤’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
巴洛克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咆哮，却发现无处反驳。
否认？那就得先否定自己当时冲在最前面的动机，这让他更加憋屈。
李辰继续说道：“而且，如果不是我把你从逃生舱里捞出来，你现在应该已经成了宇宙尘埃，或者被其他拾荒船当成废铁给回收了。”
“所以，严格来说，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巴洛克嘴唇哆嗦着，发现对方的逻辑像一个完美的闭环，让他无懈可击。
他泄了气，颓然地坐回了金属锭上，声音嘶哑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
李辰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一个熟悉这片星域所有黑市航道，懂得和各种地头蛇打交道，能帮我把这些……”
李辰顿了顿，用手指了指巴洛克屁股底下的高纯度金属锭。
“……把这些废铁，变成真正的星币的人。”
巴洛克看着脚下那些闪烁着纯净光泽的金属锭，又想起了刚才那匪夷所思的“打印”过程，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是个老江湖，他很清楚，掌握了这种技术的李辰，未来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财富，那是定义财富的力量。
“你想让我为你卖命？”
巴洛克的声音低沉下来，他试图找回一点谈判的筹码。
“不，是合作。”
李辰纠正道。
“我成立了一家公司，叫‘奥德赛回收公司’。我需要一个商业舰队的指挥官，负责组建船队，打通商路。”
“我提供技术和货物，你负责运营和销售。利润，我们可以谈。”
巴洛克沉默了。
他脑中飞速盘算着。
这个提议，充满了诱惑。
他失去了一艘破旧的“秃鹫号”，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给了他一个执掌一支全新舰队的机会。
这简直是魔鬼的契约。
可是，他心里还有一道坎过不去。
“我之前……可是想杀了你，抢你的东西。”
巴洛克自嘲地笑了笑，试图试探对方的底线。
“我知道。”
李辰的回答依旧平静。
“但那是在联邦舰队出现之前。”
“现在，你一无所有，只剩下对海盗的仇恨，和对联邦的恐惧。”
“‘血骸鸦群’现在肯定还以为自己是这片坟场的主人，他们不会想到，有人以后能开着一艘会‘吃掉’战舰的船，回去跟他们清算旧账。”
李辰靠在椅背上，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没有别的选择，巴洛克船长。”
是啊，他没得选。
他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而眼前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却递给了他一根足以让他重新站起来，甚至爬得更高的橄榄枝。
他想到了自己那艘被瞬间抹除的“秃鹫号”，想到了联邦舰队那冰冷的炮口，想到了自己这三十年在垃圾堆里摸爬滚打的辛酸。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仿佛要把这辈子的不甘都吐出来。
“口说无凭。”
他抬起头，看着监控探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作为老江湖，他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更知道该如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老子跟你干，但不是白干。我要你现在就支付一笔‘遣散费’，给我那些跟着我一起沉了船的兄弟们。”
他指了指屁股底下的金属锭。
“就用这个，一百吨，算是你这个新老板的诚意。”
李辰笑了。
他知道，这个老江湖，彻底上钩了。
用不存在的“遣散费”来试探他的底线和诚意，这才是巴洛克。
“合同，回到铁砧IV，我会让泰坦工业的法务部给你出一份最正规的。”
“至于你的遣散费，准了。”
“等你帮我赚到第一个一百亿，我们再谈股份的事。”
“现在，你可以叫我老板了。”
“……好。”
巴洛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从金属锭上站了起来。
这一次，他挺直了腰板，对着监控探头，沉声喊道：“老板。”
做完这一切，李辰关闭了通讯。
他看着舷窗外飞速倒退的星辰，心中默默盘算着。
蕾妮娅负责技术，是他的矛。
巴洛克负责商业，是他的钱袋子。
而他自己，则是那个躲在幕后，掌控一切的棋手。
一个草台班子，就这么跌跌撞撞地，搭建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