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信号源的消失，并未让x-7区域的暗流平息，反而让局势变得更加诡异。“窃影”舰船群在搜索无果后，似乎变得更加焦躁和具有攻击性。他们不再满足于外围逡巡，开始更频繁地试探性深入，甚至与偶尔从“时空泡”区域自然逸散出的狂暴能量湍流发生了数次小规模冲突，损失了几艘小型舰船。但他们并未退缩，反而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开始在更深区域建立临时性的小型观测点和防御节点，摆出一副准备长期驻留、并伺机而动的架势。
“他们在找什么？那个消失的信号源？还是……‘时空泡’的入口？”陈默看着“暗影”小队传回的、关于“窃影”新建节点的模糊影像，眉头紧锁，“他们的行为模式，更像是在执行某种‘封锁’和‘搜索’任务，而不是纯粹的探测或掠夺。”
“或许两者都有。”戴伦博士分析道，“‘窃影’与‘影’关联，他们对‘时空泡’的兴趣毋庸置疑。那个神秘信号源能影响‘时空泡’，必然被他们视为重大威胁或潜在宝藏。现在信号源消失，‘窃影’可能一方面在搜寻其下落，另一方面也在加紧对‘时空泡’本身的……研究或破解尝试。”
“破解？”苏映雪心头一紧，“他们有能力影响‘时空泡’？”
“未必是直接破解‘时空泡’的封印。”蜂鸟调出“鸦巢”的最新观测数据，“但你们看，在‘窃影’活动最频繁的区域附近，‘时空泡’外壳的能量脉动模式，出现了一些新的、微小的畸变。虽然幅度很小，但出现的频率在缓慢增加。他们的存在本身，或者说他们舰船散发的‘黯蚀’能量背景，可能正在对‘时空泡’的稳定外壳，产生某种……慢性侵蚀或干扰。”
慢性侵蚀？！如果“时空泡”的外壳因为“窃影”的长期存在而逐渐变得不稳定，甚至出现裂缝，那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或者至少……把他们从这里赶走！”黑曼巴沉声道。
“但我们力量不足，不能正面冲突。”陈默摇头，“‘利刃一号’和‘暗影’小队加起来，也无法对抗‘窃影’逐渐集结的这支中型舰队。一旦暴露，我们自身难保，更别提保护‘鸦巢’和观测计划了。”
这又是一个死结。他们需要观测数据，但观测点的安全却因为“窃影”的存在而日益受到威胁。
“‘鸦巢’还能坚持多久不被发现？”苏映雪问。
“如果‘窃影’继续以目前的速度和方式进行扩张搜索，根据模型推演，‘鸦巢三号’和‘四号’在未来十五天内被发现的概率，将超过百分之四十。”蜂鸟给出残酷的数字，“一旦一个‘鸦巢’被发现，‘窃影’很可能会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并展开更彻底的搜索，其他‘鸦巢’和‘暗影’小队将极度危险。”
十五天……他们必须在十五天内，要么获得足以进行下一步行动的关键数据，要么……想办法改变“窃影”的行为模式。
“关于‘时空泡’内部的能量模式分析呢？有没有新的发现？”苏映雪将希望寄托于数据本身。
蜂鸟和戴伦博士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困惑与兴奋的神情。
“有……非常奇怪的发现。”蜂鸟操作控制台，调出一组极其复杂的、多维度能量谱对比图，“自从上次神秘信号源活动，引起‘时空泡’外壳能量颤动后，其内部那种我们之前认为是‘背景躁动’的微弱能量活动……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她指着图上几条原本杂乱无章的曲线：“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躁动’的能量片段，开始出现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规律性。虽然不是固定的周期，但某些特定的能量组合模式，出现的频率在缓慢增加。而且……”
她放大其中一个片段：“这些规律片段的能量特征……正在逐渐向‘鸦巢’之前发射的那个询问脉冲的编码特征……靠拢！”
靠拢？内部在模仿或回应他们之前发出的“状态？”询问？！
“这意味着什么？里面有东西……在尝试学习或回应我们的编码？”陈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更准确地说，是内部某种具备‘基石’感知能力的存在，在无意识或潜意识地‘复现’它接收到的、唯一的外来‘有序’信号。”戴伦博士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很像是……深度沉睡或意识涣散状态下的生物，对外界刺激产生的本能或条件反射。但至少证明，内部并非完全死寂，存在某种……可以被外界‘基石’信号所影响的‘活性’！”
活性！这意味着龙战可能真的还保有极其微弱的意识！或者，“枢纽”系统还有部分功能在自主运行！
这个消息如同强心剂，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部分阴霾。
“能判断这种‘靠拢’是自主意识行为，还是单纯的物理能量共振吗？”苏映雪追问，她需要更确切的证据。
“目前还无法完全区分。”蜂鸟老实回答，“但‘靠拢’的精确度和复杂性，正在随着时间缓慢提升。如果是单纯的物理共振，通常会更‘粗糙’和‘滞后’。这种逐渐提升的‘匹配度’，更偏向于某种……具备学习和适应能力的‘过程’。”
一个在缓慢学习如何回应他们信号的过程！
希望，虽然依旧渺茫，却变得更加真实了。
“我们能不能……再发一次信号？更复杂一点，引导这种‘靠拢’？”黑曼巴提议。
“风险太大。”蜂鸟立刻否决，“上次发射脉冲后，引来了神秘信号源和‘窃影’的异动。再次发射，很可能直接暴露‘鸦巢’的位置。而且，内部的状态非常脆弱，过于强烈的外部刺激，可能会干扰甚至打断这种刚刚开始的、脆弱的‘苏醒’过程。”
确实，现在内部的情况就像风中残烛，任何过度的干扰都可能将其彻底熄灭。
“那我们就只能这么干等着？看着‘窃影’步步紧逼，看着内部一点点‘苏醒’，却什么都做不了？”陈默有些不甘。
苏映雪沉默着，目光在屏幕上的几组数据间来回扫视：越来越近的“窃影”威胁，逐渐显现规律的内部能量活动，以及那脆弱不堪的“苏醒”迹象。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形。
“我们不直接干预内部。”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们干预外部环境，为内部的‘苏醒’……创造更稳定的条件，同时……给‘窃影’制造一点麻烦。”
“怎么做？”陈默问。
“利用‘窃影’对‘时空泡’外壳的慢性侵蚀作用。”苏映雪指着那些显示外壳畸变的数据点，“他们在无意识地干扰外壳稳定。如果我们……在特定的位置，利用‘鸦巢’或‘暗影’小队携带的特殊设备，进行小范围的、精确的‘反向能量注入’，人为地放大或引导这种畸变呢？”
“放大畸变？！”蜂鸟惊道，“那可能会导致‘时空泡’外壳局部变得更不稳定，甚至……”
“甚至可能制造出一些可控的、微小的‘能量喷发’或‘空间湍流’。”苏映雪接过话头，“这些喷发或湍流，不足以破坏‘时空泡’的整体稳定，但足以干扰甚至摧毁‘窃影’设置在附近的观测点和防御节点。我们可以用这种方式，逼迫‘窃影’后退，或者至少打乱他们的部署节奏，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
“但这也可能加速‘时空泡’外壳的整体衰变过程！”戴伦博士警告。
“所以必须是精确的、小范围的、一次性的。”苏映雪看向蜂鸟，“我们需要计算出，‘时空泡’外壳上哪些区域的‘能量冗余’最高，最能够承受一次小规模的、可控的能量释放而不影响整体结构。然后，在最合适的时间点，执行‘干扰’行动。”
这是一个刀尖上跳舞的计划。成功了，可以逼退“窃影”，为内部“苏醒”争取更安静、更少干扰的环境，也为自己赢得更多观测时间。失败了，可能加速“时空泡”的崩溃，或者直接暴露自身。
“计算需要多久？”苏映雪问。
蜂鸟深吸一口气，与戴伦博士快速交换意见：“至少需要七十二小时，对现有所有数据进行深度挖掘和超精密模拟。而且……需要‘鸦巢’提供更多、更实时的外壳能量流数据。”
“那就去做。”苏映雪拍板，“七十二小时后，我要看到可行的‘干扰点’方案和风险评估报告。同时，通知‘暗影’小队，做好执行‘干扰’行动的预备。如果方案可行，我们将在下次‘窃影’有明显异动，或者内部‘苏醒’迹象出现关键进展时，择机执行。”
“是！”
命令下达，实验室再次进入高速运转状态。
苏映雪独自走到观察窗前，看着外面永恒的黑暗。
龙战，如果你能听到……
请再快一点……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在那片纯白的寂静中。
那具人形轮廓的指尖，似乎……又轻微地，弯曲了一下。
这一次，伴随着指尖的动作，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与周围纯白光芒区分的淡金色涟漪，以他的胸口为中心，极其缓慢地……荡漾开来。
如同沉睡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细微的砂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