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行进,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即使戴着厚实的帽子和防风镜,也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冷意透过缝隙钻进来。
海拔的提升带来的不仅仅是气温的降低,空气也明显变得稀薄起来。吴邪和胖子已经开始有些气喘,尤其是胖子,每走一段就要停下来大口呼吸几下。潘子和那几个伙计显然经验丰富,调整着呼吸和步伐,还算从容。吴三省步伐稳健,目光始终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山脊。张起灵依旧沉默,他的体力似乎完全不受环境影响,步伐轻捷得如同雪豹。
陈龙走在吴邪和胖子身边,他体内的御龙氏血脉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反而像是被激活了一般,缓缓流淌,带来一种奇异的温暖感,抵御着外界的严寒。同时,他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风在不同地形间穿梭时发出的细微变化,能“感觉”到脚下冻土的坚实程度,甚至能隐约捕捉到远处雪层内部结构传来的微弱震动反馈。
“温度又降了,风里带着冰渣。”陈龙低声对吴邪和胖子说,同时指了指自己的领口,“把领口再扎紧一点,防止雪灌进去。感觉呼吸困难的,尽量用鼻子吸气,放缓节奏。”
吴邪依言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有些急促的心跳。胖子一边嘟囔着“这他娘比爬十层楼还累”,一边也老老实实地照做。
走在前面的顺子回头喊道:“各位老板,再坚持一下,前面有个相对背风的小平台,我们到那里休息十分钟,喝点热水!”
这个消息让众人精神一振,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大约又行进了二十多分钟,绕过一处突出的山岩,果然看到一个相对平坦、三面有岩石遮挡的小平台。平台上的积雪被风吹得比较薄,露出下面黑色的冻土。
“就在这里休息!动作快点,别让身体凉透了!”潘子指挥着,伙计们立刻卸下背上的重物,各自找地方坐下,拿出水壶喝热水,或者啃几口高能量的巧克力棒。
陈龙没有立刻休息,他站在平台边缘,目光凝重地望向他们来时的路以及前方更加巍峨险峻的山峰。他的血脉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向四周扩散开去。
环境的“声音”纷繁复杂。风掠过岩石的呜咽,远处雪坡上偶尔滑落的细雪,冻土深处传来的沉闷回响……但在这看似自然的交响乐中,他捕捉到了一些不和谐的杂音。
在他们左前方大约一公里外的一处斜坡,那里的雪层内部结构似乎异常松散,蕴含着一种不稳定的能量,像是被某种外力扰动过,或者其本身的结构就存在问题,给人一种随时可能滑塌的感觉。而在他们右后方,也就是他们刚刚经过不久的一片区域,雪层之下似乎隐藏着几个……空洞?那空洞散发出的气息带着一种陈腐和阴冷,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冰窟或者动物巢穴,反而更像某种人工开凿后被积雪掩埋的通道或坑洞,里面隐隐透出岁月沉淀下来的死寂感。
更让他注意的是,在极远处,大概在他们行进方向的侧前方,云层低垂、山势最为险恶的那片区域,传来一种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低频震动。那震动并非源于地质活动,更像是一种……有规律的能量脉动?带着一种古老而蛮荒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陈龙心中一动,那方向,似乎与顺子之前描述的、他父亲失踪前最后前往的区域有所重合,也隐隐指向吴三省地图上标记的云顶天宫可能存在的方位。
“看出什么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陈龙转头,发现张起灵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平台边缘,同样望着远方。
陈龙沉吟了一下,没有隐瞒,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左边的斜坡雪层不稳,经过时要特别小心。右边我们来的路上,雪下面好像有些人工的坑洞,气息很旧。最让人在意的是那个方向,”他指了指那片云遮雾绕的区域,“有一种很奇怪的震动,不像是自然现象。”
张起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陈龙的判断。他显然也察觉到了那些异常,只是表达方式不同。
“小哥,你对那种震动有印象吗?”陈龙试探着问。张起灵失忆,但某些深入骨髓的东西或许还有残留。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个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或者说,在召唤他。
这时,吴邪和胖子也凑了过来。吴邪看着两人凝重的神色,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陈龙将刚才的发现简化了一下告诉了他们,略去了关于能量脉动的具体描述,只强调了雪层不稳和可能存在隐藏坑洞的危险。
胖子一听就咋舌道:“我靠!左边可能会塌,右边可能有坑,这路还让不让人走了?咱们这是掉进陷阱阵了?”
吴邪也面露忧色:“这才刚进山就这么凶险,后面……”
“不用担心,”潘子走了过来,递给陈龙一个装热水的军用水壶,“有顺子带路,避开明显的危险区域问题不大。至于那些隐藏的坑洞,只要不瞎跑,踩到的几率很小。真正要小心的……”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是这山里的‘东西’,还有……跟在后面的尾巴。”
他这么一说,气氛又紧张起来。吴邪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他们来的方向,白茫茫一片,除了风雪,什么也看不到。
“有发现?”陈龙问潘子。
潘子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没有明确的踪迹,但是……感觉不对。猴子刚才在后面断后,说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远远地吊着我们,但一回头又什么都看不见。可能是我想多了,但这心里不踏实。”
陈龙凝神感知了一下后方,除了风雪和自然的山体气息,并没有察觉到明显属于人类的恶意或者特殊的能量波动。要么是对方距离太远或者隐匿手段极高明,要么……就不是人。
他想起那些被动手脚的装备和食物,想起那几根诡异的石棒,心中那份不安再次浮现。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队伍再次启程。有了陈龙的提醒,顺子在选择路线时更加谨慎,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雪层较厚或者坡度较大的区域。潘子和猴子也加强了前后警戒。
越是往上走,风雪似乎越大了一些,能见度也开始降低。四周除了风声和踩雪声,一片死寂,这种寂静在空旷的雪山中显得格外压抑。
陈龙持续关注着左前方那片不稳定的雪坡。随着队伍逐渐接近那个区域,他感知中的那种松散和不稳定感越发清晰。他甚至能“看到”(在感知中)那片雪层内部细微的应力变化,如同一个充满张力、即将破裂的气泡。
“三爷,潘子哥,”陈龙快步走到前面,对吴三省和潘子低声道,“前面那片斜坡,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最好能绕过去,或者快速通过,尽量不要发出太大声音。”
吴三省看了看前方那道看起来并无异常的雪坡,又看了看陈龙凝重的脸色,点了点头,对顺子说:“顺子,看看有没有别的路,绕开前面那片。”
顺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面露难色:“三爷,绕路的话,要多走至少两个小时,而且那边是风口,风更大,路也更难走。直接穿过去是最快的,这片坡看起来挺平缓的……”
“听陈龙的。”吴三省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安全第一。”
顺子见状,也不再坚持,开始寻找绕行的路线。然而,就在队伍准备转向的时候,异变突生!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他们侧后方的山林中传来,打破了雪山的寂静!
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卧倒!”潘子反应极快,大吼一声,同时一把将身边的吴三省按倒在雪地里。
所有人都条件反射般地趴下,紧张地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妈的!果然有尾巴!”胖子骂了一句,迅速取下背上的猎枪,警惕地瞄准着。
陈龙和张起灵也瞬间伏低身体。陈龙能感觉到,在枪声响起的刹那,左前方那片不稳定的雪坡内部的结构,仿佛被这声波震动了一下,那种不稳定的感觉骤然加剧!
“糟了!”陈龙心头一紧。
几乎就在他念头闪过的同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如同雷鸣般的声音从左前方的雪坡上方传来!声音由小变大,迅速变得震耳欲聋!
只见那片原本平静的雪坡表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紧接着,数以万吨计的积雪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白色巨兽,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倾泻而下!雪浪翻滚,速度越来越快,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席卷而来!
雪崩!
那声冷枪,竟然精准地引发了雪崩!
“雪崩了!快跑!”顺子吓得面无血色,声音都变了调。
面对这天地之威,人力显得如此渺小。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白色的死亡浪潮扑面而来!
“不能往下跑!往右边!跟我来!”陈龙在这一刻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冷静和决断力。他的血脉感知在危机刺激下提升到极致,瞬间判断出雪崩主要冲击路径和可能的相对安全区。右边那片区域,虽然可能存在隐藏的坑洞,但地势相对较高,并且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可以充当掩体,是眼下唯一的生机!
他一把拉起身边的吴邪,同时对众人大吼:“右边!去那块大石头后面!”
张起灵几乎在陈龙出声的同时,也做出了相同的判断,他身形一动,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右侧那块巨大的岩石。胖子反应也不慢,连滚爬爬地跟着冲了过去。
潘子护着吴三省,招呼着那几个吓傻了的伙计:“快!听陈龙的!去右边!”
生死关头,没有人再犹豫,所有人都拼尽全力朝着右侧那块巨大的岩石狂奔。脚下的积雪变得粘稠而危险,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身后,雪崩的轰鸣声如同死神的咆哮,越来越近,冰冷的雪沫已经扑打在后背上。
陈龙拉着吴邪,几乎是拖着他往前跑。他能感觉到脚下雪层的震动,能听到积雪崩塌、挤压、奔涌的恐怖声响,甚至能“看到”那白色的巨浪如同墙壁般压过来的毁灭性场景。
快!再快一点!
终于,在雪浪即将吞没他们的前一刻,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那块巨大岩石的后面。这块岩石如同一个天然的屏障,与山体形成一个夹角,勉强构成一个狭小的避风处。
“趴下!抓紧岩石!”陈龙大吼,同时将吴邪死死按在岩石根部,自己则挡在他外面。
下一秒,白色的洪流轰然而至!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冰雪淹没。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在岩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山体都在颤抖。冰冷的雪块和粉末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瞬间将众人掩埋。光线骤然消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寒冷。
陈龙紧紧抓着岩石的突起,感觉像是有一列火车从身上碾过,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冰冷的雪涌入他的口鼻,几乎要让他窒息。他拼命催动体内的御龙氏血脉,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勉强护住心脉,抵抗着这极致的寒冷和压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那恐怖的轰鸣声和冲击力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陈龙动了动被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确认自己还活着,吴邪也被他护在身下,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他努力撑开身体周围的积雪,试图弄出一点空间。
“咳咳……咳咳……”旁边传来胖子的咳嗽声和挣扎声,“妈的……还……还活着吗?”
“活着……”是潘子有些虚弱但依旧沉稳的声音,“三爷?三爷您没事吧?”
“没事……”吴三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小哥?陈龙?吴邪?”胖子又开始喊。
“在。”张起灵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似乎是最快摆脱积雪束缚的。
“我们也没事。”陈龙回应道,同时努力帮助吴邪清理脸上的积雪。
黑暗中,众人开始艰难地自救,互相帮忙,从厚重的积雪中挣脱出来。幸运的是,这块巨大的岩石挡住了雪崩最主要的冲击力,他们虽然被埋,但深度不深,而且这个夹角空间没有被完全填满,留下了些许空隙。
当陈龙终于扒开面前的雪,重新看到微弱的天光时,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白气。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但好在都没有被冲走或者受重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他们带来的物资驮包,除了每个人随身携带的背包,大部分都被雪崩卷走了。更重要的是,那个放冷枪引发雪崩的人……
陈龙的目光投向雪崩来的方向,眼神冰冷。对方这一手,简直是釜底抽薪,不仅要他们的命,还要断绝他们的补给。
吴三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队伍,又看了看被积雪彻底改变的地形和丢失的物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很好。这梁子,结下了!”
真正的较量,从现在才正式开始。而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