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话音未落,陈龙的感知已如蛛网般蔓延向祭坛后方的黑暗。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并非单一来源,而是从多个方向同时传来,伴随着一种湿滑粘腻的摩擦声,听得人头皮发炸。阴冷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涌来,其中夹杂着浓郁的尸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臊味。
“后退!背靠墙壁!”陈龙低喝一声,同时手腕一翻,那柄特制的、刻有简易御龙符文的短刀已握在手中。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寒光,隐隐有微不可查的气息流转。
吴邪反应极快,立刻拉着几乎吓傻的老李向最近的墙壁退去。张起灵则无声无息地移动脚步,与陈龙形成犄角之势,黑金古刀横在身前,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那片黑暗。
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剧烈晃动,试图捕捉那声音的来源。
突然,一条惨白、浮肿、布满粘液和暗红色斑块的手臂,猛地从祭坛后方的黑暗中探出,扒住了祭坛的边缘!那手臂异常粗壮,皮肤呈现出一种水泡久了的死白色,指甲乌黑尖长,带着不祥的气息。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足足有五六条类似的手臂从黑暗中伸出,扒住了祭坛或附近的地面!
随后,它们的主体缓缓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怪物!它们大致保持着人形,但肢体扭曲肿胀,像是被水长期浸泡过。皮肤惨白浮肿,表面布满破裂的水泡和腐烂的痕迹,不断滴落着恶心的粘液。它们的头颅低垂,脸部五官模糊不清,仿佛融化后又重新凝固,只能看到黑洞洞的眼窝和咧到耳根、布满细密尖牙的嘴巴。它们的动作迟缓而僵硬,依靠着手臂的拖拽和下肢的蹭动向前移动,在地上留下湿滑的痕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的死气和怨念,与祭坛上那些暗褐色血痕中蕴含的气息同源,甚至更为鲜活、暴戾!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吴邪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手中的工兵铲,手心全是冷汗。老李更是直接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味弥漫开来,他双眼翻白,竟是吓晕了过去。
“是‘尸傀’!”陈龙沉声道,语气凝重,“并非自然形成的粽子,而是以惨死之人的尸体,通过邪术浸泡在特定的阴煞之地,结合怨念炼制而成的怪物!力大无穷,不知疼痛,身上的尸水和毒气都有剧毒!”他瞬间从御龙氏的零散记载中找到了对应之物。这些尸傀的形成,必然与这祭祀台上无数次的活人献祭,以及青铜神树逸散的邪异能量脱不开干系!
就在陈龙解释的瞬间,那五六只尸傀似乎被活人的气息刺激,猛地加快了速度,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朝着距离最近的陈龙和张起灵扑来!它们动作看似僵硬,但扑击的速度却出乎意料的快,带起一股腥风!
“保护好吴邪和老李!”陈龙对张起灵喊了一声,身形不退反进,体内御龙氏血脉轰然运转!一股灼热而威严的气息自他体内升腾而起,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力场。他手中的短刀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只尸傀当先扑到,张开布满尖牙的大口,带着恶臭咬向陈龙的脖颈!陈龙眼神一冷,侧身避开扑咬,手中短刀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斩在尸傀的脖颈上!
噗嗤!
如同砍入浸水的朽木,手感滞涩,但短刀上附着的血脉之力发挥了作用!刀锋过处,尸傀脖颈处的黑气和粘液仿佛遇到克星般滋滋作响,迅速消融!那颗扭曲的头颅几乎被整个斩断,只剩一层皮肉连着,耷拉在肩膀上。尸傀的动作骤然停止,晃了晃,瘫倒在地,不再动弹。
然而,更多的尸傀已经围了上来。它们无视同伴的“死亡”,挥舞着利爪,喷吐着带有剧毒的尸气,疯狂攻击。
另一边,张起灵的动作更为简洁高效。黑金古刀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每一次挥出,都必然有一只尸傀的手臂被斩断,或者头颅被劈开。他的刀法精准而狠辣,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冷酷,专门攻击这些怪物的关节和要害。被他斩杀的尸傀,伤口处并无太多黑气逸散,而是直接失去了活性,仿佛构成它们行动的核心能量被瞬间斩灭。
但尸傀的数量不少,而且它们身上不断滴落的粘液和喷吐的尸气极具腐蚀性,地面和空气都发出轻微的“嗤嗤”声。陈龙和张起灵虽然战力强横,但也要小心避开这些毒物,一时间被稍稍缠住。
吴邪紧握着工兵铲,紧张地看着战局,有心帮忙,却又知道自己贸然上前很可能添乱。他看到一只尸傀似乎想绕过陈龙和张起灵,朝着他和昏迷的老李爬来,顿时头皮发麻,举起工兵铲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陈龙眼中厉色一闪。一直被动防御不是办法,必须尽快解决这些麻烦!
他低喝一声,体内血脉之力再次鼓荡,这一次,他不再仅仅将力量附着于短刀,而是尝试将其外放!一股无形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范围不大,但效果显着!
那些正在疯狂攻击的尸傀,动作齐齐一滞!它们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了本能的恐惧,发出更加焦躁不安的“嗬嗬”声,攻击的势头明显减弱!御龙氏血脉对阴邪之物的压制力,在此刻彰显无遗!
“就是现在!”陈龙喝道。
张起灵心领神会,在黑金古刀斩退一只尸傀的瞬间,左手快如闪电地探出,食指和中指奇长无比,精准地插入另一只尸傀的眼窝,猛地一搅!那尸傀浑身剧烈抽搐,随即软倒在地。
陈龙也抓住机会,短刀连闪,刀锋上的血脉之力灼烧着邪气,迅速将另外两只尸傀解决。
转眼间,五六只尸傀便全部倒地,不再动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恶臭和焦糊味。
陈龙微微喘息了一下,连续催动血脉之力进行高强度的战斗,对他的心神也是不小的消耗。他看向张起灵,对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甩了甩黑金古刀上沾染的粘液,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事吧?”陈龙问道。
吴邪摇摇头,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尸傀残骸:“没、没事。这些玩意儿太邪门了!这祭坛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陈龙走到祭坛边,再次将手按在那些暗褐色的血痕上,这一次,他没有轻易去共鸣其中的怨念,而是仔细感知其流向和分布。结合刚才尸傀的出现,他有了新的发现。
“这些血痕……不仅仅是记录,”陈龙沉声道,手指沿着血痕的纹路移动,“它们似乎构成了一种引导……或者说,一种‘输送’的路径。”
他指向祭坛中心那个由血渍构成的、扭曲如树瘤的图案:“所有的怨念、恐惧、生命能量,最终都被汇聚到了这里。然后……”他的手指移向图案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只有拇指大小的凹陷,“通过这里,被输送到了地下,或者……某个特定的方向。”
吴邪顺着陈龙的手指看去,果然发现那个凹陷处的石质颜色更深,几乎成了黑色,而且隐隐有一种吸光的诡异感。
“输送?输送到哪里?给那棵青铜树?”吴邪感到一阵恶寒。
“很有可能。”陈龙点头,“厍族人崇拜神树,但又恐惧它。他们可能认为,通过献祭活人,满足神树的某种‘需求’,才能换取庇护,或者避免灾祸。这些尸傀,很可能就是献祭失败,或者被神树力量侵蚀后的产物,被遗弃在这里,成为了守护祭坛的怪物。”
他回想起壁画上那些被献祭者扭曲痛苦的表情,以及尸傀身上那浓烈的怨念,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厍族人与青铜神树的关系,绝非简单的崇拜,更像是一种血腥而无奈的共生,或者……被迫的供奉。
“这棵树……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需要活人的生命和灵魂?”吴邪声音发颤,看向祭坛后方那片深邃的黑暗,那里似乎就是青铜神树所在的方向,此刻在他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邪异。
“不清楚,但绝对超乎我们的想象。”陈龙凝重道,“老痒的物化能力,这里的尸傀,还有那能让人产生幻觉、甚至可能实现‘物质化’的神树本体……它的力量,已经涉及到了某种规则的层面。”
他走到昏迷的老李身边,检查了一下,只是惊吓过度,并无大碍。陈龙掐了掐他人中,又给他闻了闻醒神的药草,老李悠悠转醒,看到地上的尸傀残骸,又是一阵哆嗦,但好歹没再晕过去。
“此地不宜久留。”张起灵忽然开口,他的目光扫过祭坛后方,又看向他们进来的方向,“气息不对。”
陈龙也感知到了,解决了尸傀之后,这座祭祀建筑内的阴冷气息并未减少,反而似乎更加浓郁了,而且,从祭坛后方那片黑暗深处,隐隐传来一种低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微弱震动,伴随着青铜神树那股邪异能量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或者被他们的到来所惊动。
“走,绕过祭坛,看看后面有什么。”陈龙当机立断。青铜碎片传来的牵引感依旧指向那个方向,他们必须前进。
三人带着惊魂未定的老李,小心翼翼地绕过布满血痕的祭坛,走向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
祭坛后方并非墙壁,而是一个向下的、开凿在岩石中的阶梯入口!阶梯狭窄而陡峭,一直向下延伸,深入地下。那股低沉的搏动感和神树的邪异能量,正是从这阶梯下方传来!
而在阶梯入口的两侧,矗立着两尊造型怪异的石雕。石雕并非人形,也不是常见的瑞兽,而是两只匍匐在地、形似蜥蜴却又头顶独角的怪物,它们张着大口,露出锋利的石牙,眼睛是用某种黑色的宝石镶嵌而成,在手电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陈龙的脚步在阶梯入口处顿住了。他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这两尊石雕并非简单的装饰品。它们的内部蕴含着微弱的能量流动,与脚下的石板以及两侧的岩壁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精巧而危险的触发机制。
“有机关。”陈龙低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阶梯入口处的每一寸地面和墙壁,“很隐蔽,但触发后的结果……恐怕不太妙。”
他的血脉之力对气场和能量轨迹的感知,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他能够“看”到那无形的能量丝线般布设在阶梯入口的特定位置,任何不当的踩踏或触碰,都可能引动致命的陷阱。
吴邪和张起灵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入口。老李更是缩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陈龙蹲下身,仔细研究着地面的石板和两侧岩壁的接缝。他伸出手指,在距离地面寸许的高度缓缓移动,感受着那无形的能量波动。
“触发点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陈龙一边感知,一边用眼神示意几个关键位置,“避开这些点,踩我走过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阶梯。他的脚步落在看似寻常的石板上,却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能量节点。他的动作轻盈而稳定,仿佛在刀尖上跳舞。
吴邪和张起灵紧随其后,严格按照陈龙的落脚点前进。老李战战兢兢,几乎是踩着吴邪的脚印,一点不敢偏差。
就在四人全部安全通过阶梯入口,踏上向下延伸的台阶时,陈龙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那祭祀大厅。
手电光扫过空旷的大厅,掠过那些描绘着血腥献祭的壁画,最终落在那个布满暗褐色血痕的祭坛上。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祭坛中心那个扭曲的图案,仿佛活过来一般,微微蠕动了一下,那拇指大小的黑色凹陷,如同一只冰冷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一股更加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陈龙。
这古寨的秘密,远比他们看到的更加深邃。而前方的阶梯之下,等待他们的,又将是怎样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