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合拢的轻响,如同最终判决的槌音,将神崎光彻底禁锢在了这片充斥着紫藤花冷香与无尽羞耻的空间里。她维持着怀抱笔记本的姿势,僵硬了许久,直到脖颈传来酸涩的痛感,才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抬起了头。
目光落在怀中那本淡紫色的绸面笔记本上。封皮光滑冰凉,触感如同蝴蝶忍的指尖。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干净得令人心慌,仿佛在等待着她用最不堪的“心声”去填满。那支银色的钢笔,静静地躺在笔记本之上,笔尖闪烁着冷冽的光,像一只窥探人心的眼睛。
(写……写什么啊?!)
这个问题如同魔咒,在她空白的脑海里疯狂盘旋、碰撞,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难道真的要写“我觉得忍姐姐是个控制欲超强的可怕变态狂”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用力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作死的想法甩出去。(不行不行!这写上去跟自杀有什么区别?!怕是直接就要从“课程”升级为“终身囚禁”了!)
(那……写“忍姐姐温柔美丽善良天下第一好,我对您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
神崎光嘴角抽搐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假得令人发指。(这种话骗骗别人还行,在忍姐姐面前根本就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她肯定会用那种“哦?是吗?”的温柔笑容看着我,然后轻飘飘地指出我语气里的不真诚,接着就是新一轮的“引导”和“挖掘”……太可怕了!)
(可是……难道真的要像她说的那样,去回忆、去剖析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令人面红耳赤的感受和细节吗?!)
一想到要将那些被触碰时的战栗、那些混合着疼痛与陌生快感的瞬间、那些在耳边响起的、如同魔咒般的低语……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白纸黑字,呈交给那个一切的始作俑者审阅,神崎光就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这比当众被剥光衣服还要羞耻一万倍!这是一种灵魂层面的赤裸和鞭挞!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她绝望地把笔记本举到眼前,瞪着那空白的封皮,仿佛想用目光把它烧穿。内心的小人儿在疯狂撞墙,泪流满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写?后果显而易见,明天的“课程”绝对会让她“印象深刻”到怀疑人生。)
(写假的?风险极高,几乎肯定会被看穿,然后罪加一等。)
(写真的?……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痛快!)
她在原地纠结了足足一刻钟,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最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颤颤巍巍地拿起了那支钢笔。
笔杆微凉,握在手里却重若千钧。
她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空白的纸页散发着淡淡的纸墨香,此刻却如同审判台。
(写!必须写!但是……要讲究策略!)
她调动起所有的智慧和求生欲,开始艰难地构思:
首先,要承认错误,态度要端正。
她咬着笔头,写下:
【今日心声(第一篇)】
【关于晚归和抱怨的深刻反省:我深知自己昨晚未能按时归来的行为是错误的,辜负了忍姐姐的信任和关心。今晨醒来后,不仅没有深刻反省,反而心生抱怨,口出妄言,更是错上加错。经过忍姐姐上午的悉心“教导”和下午的耐心“启发”,我充分认识到了自身在“诚实”与“服从”方面的严重不足。对此,我感到万分羞愧和懊悔。】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觉得反省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了。
其次,要表达“学习”体会,但不能太露骨。
她继续绞尽脑汁:
【关于下午“诚实训练”的初步体会:这门课程……确实……非常独特,让我意识到了表达真实想法的重要性(尽管实践起来非常困难)。忍姐姐的教学方式……严谨而富有耐心,让我受益匪浅(在各种意义上)。我会努力克服内心的障碍,争取在“诚实”的道路上取得进步。】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引发“深入探讨”的词汇,比如“羞耻”、“奇怪”、“痛”等。
最后,要表达(虚假的)期待和保证。
【对未来学习的期待:我期待在忍姐姐的继续指导下,能够更好地管理内心想法,做到绝对诚实(尽量……)。我保证,今后一定严格遵守时间,绝不再犯类似错误。也会认真完成每日的心声记录,绝不敷衍。】
写完最后一句,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艰难的仗。她仔细读了一遍自己绞尽脑汁编造……哦不,是斟酌写下的“心声”。
通篇充斥着官腔、模糊的形容词和括号里不敢写出来的真实想法。看起来态度诚恳,反省深刻,表达了(有限的)真实(“困难”、“受益匪浅”这个词用得她有点心虚),也做出了保证。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她不确定地想,(至少看起来是认真写了,态度是好的……忍姐姐应该……不会太为难我?)
她抱着侥幸心理,将笔帽小心地盖好,把笔记本合上,端端正正地放在枕头边,仿佛那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物品。
做完这一切,她才感觉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那股强撑起来的力气瞬间消散,身体各处的酸痛和疲惫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她瘫倒在床铺上,望着窗外渐渐暗淡的天色,内心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对明天的恐惧。
(明天……训练……)
(希望这篇“心声”能换到一点点……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之机……)
她闭上眼睛,疲惫和心累如同沉重的夜幕,缓缓将她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