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列车旁,初升的朝阳将金光洒满大地,却无法驱散弥漫在残骸周围的凝重与血腥气。
“隐”部队的行动高效而迅速。他们像是无声的影子,穿梭在惊魂未定的乘客和疲惫不堪的剑士之间。担架被小心翼翼地抬起,神崎光躺在上面,眉头因疼痛而紧锁,左臂已经被简陋却专业的夹板固定,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每一次颠簸都让她发出无意识的、压抑的呻吟。
炼狱杏寿郎拒绝了担架,他高大的身躯虽然微微佝偻,步伐也有些虚浮,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他坚持自己行走,只是在两名“隐”队员的搀扶下,每一步都显得沉重。他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未尽战意的余烬,更多的是对身后担架上那位同僚的担忧与深沉的责任感。
炭治郎、善逸和伊之助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三个少年身上也满是尘土与细小的伤口,善逸几乎是被炭治郎半拖着走,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太可怕了……上弦……”。祢豆子的木箱被炭治郎紧紧背在身后,箱子里传来妹妹不安的轻叩声。
就在他们即将被护送离开这片战场时,数只鎹鸦如同离弦之箭,带着至关重要的战报,撕裂清晨的空气,飞向鬼杀队网络的各个关键节点。
蝶屋,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庭院里的紫藤花在微风中摇曳,散发出宁静祥和的气息。
蝴蝶忍正在她的调配室。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她纤细的身影和桌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她刚刚完成了一种新型复合毒素的初步萃取,指尖捏着一支盛放着瑰丽紫色液体的试管,对着光线仔细观察着其通透度与沉淀情况。她的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完美无瑕的温柔微笑,仿佛世间一切纷扰都无法侵入这片属于她的、由药物与冷静构筑的领域。
突然——
“急报——!急报——!” 鎹鸦嘶哑尖锐的鸣叫划破了庭院的宁静,也穿透了调配室的窗户,“无限列车任务完成!下弦之壹魇梦确认讨伐!然遭遇上弦之叁·猗窝座强袭!激战!炎柱·炼狱杏寿郎大人重伤!光柱·神崎光大人为掩护炎柱,身受重创!左臂疑似骨折,内腑受创,呕血不止!现已由‘隐’部队紧急护送,返回途中——!”
“咔嚓——”
一声清脆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起。
那支珍贵的、凝聚了她数日心血的试管,从她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炸开一团凄艳的紫色。粘稠的毒液四溅开来,如同凝固的血液,玷污了光洁的地板,甜腻而危险的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蝴蝶忍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冻结的湖面,寸寸碎裂。
她没有动,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一片狼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原本映照着紫色毒液的、如同琉璃般美丽的紫水晶瞳孔,此刻深处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疯狂汇聚、旋转。周身那总是温和娴静的气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能让空气凝结的、冰冷刺骨的低气压。房间里温暖的光线,似乎也因她而变得晦暗阴森。
“……重伤……骨折……内腑受创……呕血……” 她极轻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鎹鸦传来的关键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压出来,带着淬毒般的寒意。
那鎹鸦似乎也感受到了下方传来的可怕气息,不安地在窗外扑腾了两下翅膀,嘎了一声,迅速飞走了。
良久,蝴蝶忍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拾起一块较大的玻璃碎片。她的动作依旧优雅,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精准,但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和手背上因用力过度而凸显的青筋,暴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她开始清理。用镊子小心地夹起每一片碎玻璃,用特制的吸附棉一点点擦拭地上的毒液。动作一丝不苟,比平时更加细致,更加缓慢,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献祭,或者说……是在压抑着某种即将破笼而出的、狂暴的毁灭欲望。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神崎光离开蝶屋前的那一晚。那个金发的少女,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完好无损”地回来,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金色眼眸里,却藏着她能看穿的、孤注一掷的决心。
“不听话……”
“果然……还是受伤了……”
“严重的伤……”
“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冰冷的怒意与一种更深沉的、几乎令她窒息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害怕失去,害怕这缕强行照入她冰冷世界的光,会像姐姐一样突然熄灭。而这份恐惧,最终化为了更加强烈的、扭曲的掌控欲。
当她终于将地面清理得光洁如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时,她直起身,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柔的微笑。只是这一次,那笑容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是暴风雪来临前的死寂。
她轻声自语,声音柔和得可怕,仿佛在吟诵一首安魂曲:
“看来……有些必要的‘治疗’和‘保护措施’,需要提前准备了。不听话的孩子……必须关在绝对安全的笼子里才行呢。”
产屋敷宅邸,和室之内。
产屋敷耀哉依靠在软垫上,尽管病痛让他的面容憔悴,但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依旧清澈而睿智。鎹鸦落在廊下,天音夫人静静地跪坐在一旁,转述着战报。
“……炼狱和光,都重伤了啊……” 主公的声音带着虚弱,却并无太多意外,仿佛早已预见了这种可能性,“面对上弦之叁,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光的干预……又一次改变了流向死亡的河水。”
他微微咳嗽了几声,继续道:“传令下去,集中所有医疗资源,不惜任何代价,务必让炼狱和光尽快恢复。他们是鬼杀队不可或缺的支柱。”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蝶屋的方向,“尤其是光……她身上所承载的‘变数’,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沉重。忍那边……恐怕不会平静了。”
天音夫人低头应是,眼中同样充满了忧虑。光柱的受伤,不仅是战力的损失,更可能引爆蝶屋主人那深藏不露的、偏执的一面。
远离总部的深山,前任水柱鳞泷左近次的居所。
锖兔和真菰刚刚结束晨练,汗水还未干透。一只鎹鸦风尘仆仆地落下,带来了远方的消息。
“你说什么?!光重伤?!!” 锖兔一把抓下脸上的祛灾狐面具,露出的英俊面庞上瞬间写满了震惊与暴怒,声音震得林间鸟儿纷飞。他抓着鎹鸦,急切地追问:“具体伤势如何?她现在在哪里?!”
真菰捂住了嘴,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带着哭腔:“光……她怎么会……”
鎹鸦被锖兔的气势吓得嘎嘎直叫,慌忙重复了一遍伤势情况。
“上弦之叁……猗窝座……” 锖兔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那个总是乱来的笨蛋!明明说了让她小心!” 他对神崎光的感觉是并肩作战、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
他猛地转身,对着一直沉默旁听的鳞泷左近次,语气斩钉截铁:“师父!我必须立刻去蝶屋!”
鳞泷左近次那戴着天狗面具的头颅微微点了点,声音低沉而平稳:“去吧。带上我特制的内伤药和固本培元的方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光,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锖兔重重点头,不再多言,迅速回屋收拾行装。真菰也擦掉眼泪,帮忙准备药物,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坚定。
通往蝶屋的路上,由“隐”部队护送的队伍沉默地行进着。
炼狱杏寿郎的伤势在初步处理后稳定下来,但他拒绝使用任何镇静或止痛药物,坚持保持清醒。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前方担架上的神崎光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愧疚,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清楚地知道,若非神崎光那决绝的舍身一挡,他此刻绝不可能还站在这里。
炭治郎三人跟在队伍末尾,气氛压抑。善逸终于从过度惊吓中缓过一点神,开始喋喋不休地后怕:“上弦之叁……太恐怖了!光是站在那里我就快尿裤子了!光柱大人竟然敢冲上去挡他的拳头!她是不是不要命了啊!”
伊之助难得没有反驳,野猪头套下的声音闷闷的:“那个女人……虽然个子小,但骨头还挺硬!”
炭治郎则沉默着,紧紧握着日轮刀的刀柄。他嗅到了光柱大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和痛苦的气息,也感受到了炼狱先生沉重的心情。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与鬼的战斗是何等的残酷,而“柱”们所承担的重量,又是何等的巨大。
躺在担架上的神崎光,在颠簸与剧痛的间隙,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在那些短暂的清醒时刻,她仿佛能透过眼皮,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视线,已经跨越了空间,牢牢地锁定了她。
那是……忍姐姐的视线。
一种混合着安心与巨大恐惧的情绪,在她心底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