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荣贵妃许可之后,顾荣两家联姻之事正式提上日程,消息传出,一片哗然,震动整个勋贵人家的圈子,嫉妒者有之、诧异者有之、高兴者有之、担心害怕者亦有之。
兖王府的密室里,兖王面色铁青,将手中的密报狠狠摔在桌上。
兖王大怒道:“废物!一群废物!劫持不成,反倒让荣家和顾家借此机会联了姻!如今他们绑在一起,又有官家在后面撑着,这荣贵妃还会向我靠拢吗?”
谋士李绪站在下首,神色却相对平静,他躬身道:“王爷息怒。此事看似不利,却也并非全无转圜之机。”
兖王闻言赶紧追问道:“转圜?如何转圜?此事还能有转机不成?”
李绪阴冷一笑说道:“王爷,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那宁远侯府,也并非铁板一块。您可知,顾侯爷的继室,小秦氏夫人?”
兖王挑眉说道:“略有耳闻,据说是个贤良人,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李绪接着说道:“‘贤良’不过是表象。此女心机深沉,最是擅长捧杀之道。顾廷烨那些‘纨绔’名声,多半出自这位继母之手。她自有亲生儿子顾廷炜,岂会真心愿意看到顾廷烨娶了荣家贵女,权势大涨,将来稳稳压过她儿子一头?顾家长子多病,膝下只有一女,顾家的爵位迟早是传给其他儿子的,顾廷烨得了权势,将来顾家的爵位还能落在她亲儿子身上吗?小秦氏,便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兖王眼中精光一闪说道:“说下去。”
李绪继续说道:“我们可以暗中联络小秦氏,许以重利,或暗示将来可助顾廷炜继承爵位。让她在顾家内部运作,联合那些同样不愿看到顾廷烨得势的人——比如顾家四房、五房那些只顾眼前利益的爷们,他们定然也怕顾廷烨借岳家势力,回来清算旧账,或者独揽侯府大权。”
李绪压低了声音,献上毒计说道:“破坏联姻,未必需要再次动刀动枪。我们可以从几方面下手,一者在汴京散布,说顾廷烨救荣飞燕本就是早有预谋,是为攀附贵妃,品行不端。同时,也可暗示荣飞燕被劫后已非完璧,辱及荣家女眷名声,动摇顾家结亲的决心。
二者可以挑拨离间,让小秦氏在顾偃开耳边吹风,强调顾廷烨已有外室子女,若娶了贵妃之妹,日后家宅不宁,恐非侯府之福,更可能得罪宫中。
三者还可以利用顾廷烨的外室,派人找到顾廷烨那个外室曼娘,此女绝非安分之人。只需稍加挑唆,许她入门为妾甚至更多好处,她必定会闻风而动,在顾廷烨和未来主母之间兴风作浪,甚至可以去荣家门前闹事,让荣家脸上无光,主动悔婚。
四者采取拖延战术,让小秦氏以‘慎重’、‘需合八字’、‘筹备需时’等借口,拖延婚期。时间一长,变数自生。”
兖王听完,脸上的怒容渐渐被一丝狞笑取代,说道:“好!好计策!让顾家人自己斗起来,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本王身上。只要这婚事黄了,荣家指望不上顾家这强援,荣贵妃那股怨气无处发泄……”
李绪语气笃定,接口说到:“如此,荣贵妃便会更加认定,唯有与王爷您联手,才能对抗她心中认定的‘元凶’——邕王。届时,她自然会向王爷您靠拢,成为我们在宫中最有力的一枚棋子。而顾家经过此番内耗,实力也必受损,可谓一箭双雕。”
兖王拍案而起,神情激荡,刻意压制声音说道:“就依此计!李绪,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小心,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李绪随即回道:“属下明白。”
荣家还不知道兖王的阴谋,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曹氏织业,店铺内流光溢彩,各色绫罗绸缎、成衣华服令人目不暇接。即将大婚的荣飞燕在侍女陪同下,正仔细挑选着衣料和成衣样式,脸上带着新嫁娘特有的羞涩与期盼。店内其他女客见她到来,皆窃窃私语,既有羡慕,也有对其遭遇的些许怜悯,但更多的是对这场联姻的关注。
忽然,一个身着素衣、容貌妩媚却带着几分凄婉的女子闯入店中,径直冲到荣飞燕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声哭诉: “荣姑娘!荣姑娘您行行好!求您给妾身和孩子们一条活路吧!”
店内顿时一片哗然。荣飞燕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后退一步,俏脸发白。她身边的侍女连忙上前阻拦,厉声怒斥到:“你是何人?休得冲撞我家姑娘!”
朱曼娘不顾阻拦,提高声量,大声说道:“妾身是顾二郎廷烨的人!为他生养了一双儿女!听闻二郎要娶姑娘为嫡妻,妾身不敢有半分怨言,只求姑娘入门后,能容下我们母子三人,赏一口饭吃,莫要让二郎抛弃我们……孩子们还小,不能没有爹爹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荣飞燕是那即将入门迫害妾室庶子的恶毒主母。
荣飞燕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她本就因被劫之事心有余悸,此刻更是又气又急,眼圈瞬间红了,纤指指着曼娘,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就在局面即将失控之际,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店内何事喧哗?”
只见曹玉成缓步从楼上走下,他方才正在楼上查账,听闻动静便下来查看。他目光扫过跪地的曼娘、脸色苍白的荣飞燕,以及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心中立刻明了。
曹玉成先是对荣飞燕拱手一礼,语气带着安抚:“荣姑娘受惊了。” 随即目光转向曼娘,神色瞬间变得冷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曹玉成对着曼娘,声音不高却极具压迫感,说道:“你是何人?在此胡言乱语,冲撞贵客,败坏顾二郎与荣姑娘清誉,该当何罪?”
朱曼娘被他气势所慑,哭声一滞,刚要开口说话,“我、我是……”
曹玉成根本不给她分辩的机会,直接对店内伙计下令,“来人,将此疯癫妇人‘请’出去!若再敢在曹氏织业门前滋扰贵客,直接扭送开封府!顾二郎何等人物,岂容你在此污蔑攀附!”
他刻意将曼娘定性为“疯癫妇人”和“污蔑攀附”,瞬间扭转了舆论。伙计们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还想哭喊的曼娘架了出去。
曹玉成这才转向荣飞燕,语气恢复温和:“荣姑娘,些许风波,不必挂心。不过是些妄图攀龙附凤之辈的拙劣伎俩,莫要因此坏了挑选嫁衣的兴致。” 他几句话,既维护了顾廷烨的声誉,也保全了荣飞燕的颜面。
荣飞燕惊魂稍定,感激地看了曹玉成一眼,低声道:“多谢曹公子。”
曹玉成微微一笑说道:“姑娘客气。请继续挑选,若有合意的,便算是在下预祝姑娘新婚之喜的薄礼。”
他处理得滴水不漏,既解了围,又卖了个人情,更将曼娘这次精心设计的闹剧化解于无形。然而,他和荣飞燕都清楚,这恐怕仅仅是个开始。
而顾家,此时的宁远侯府,小秦氏院内,与外间的喜庆筹备不同,小秦氏的房内气氛阴郁。她面上依旧带着惯常的温婉笑容,指挥着下人准备婚事用品,俨然一副尽心尽力的慈母模样。
然而,当她独处时,面对心腹嬷嬷,那笑容瞬间冰消瓦解,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怨恨。
小秦氏声音从牙缝里挤出,阴冷说道:“好个顾廷烨!真是好造化!竟让他攀上了荣家这门亲事!若真让他成了,这侯府日后还有廷炜的立足之地吗?”
心腹嬷嬷低声说道:“大娘子,如今外面都传遍了,都说二郎要借贵妃的势呢。咱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啊。”
小秦氏冷笑着说道:“我当然不会看着。”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恶毒的光,“光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闹一场,成不了事。还得让那两位‘好叔叔’出出力。”
很快,顾家四爷、五爷被“请”到了小秦氏这里。小秦氏屏退左右,对着两人便开始抹泪。
小秦氏唉声叹气说道:“四叔、五叔,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廷烨要娶贵女,本是好事。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啊。”
顾四爷疑惑问道:“大嫂有何不踏实?”
小秦氏回道:“你们想,那荣家是什么门第?贵妃的亲妹妹!廷烨如今为了这门亲事,对他外头那对儿女都隐隐有撇清之意了。日后若荣氏女过了门,仗着宫里的势,还能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侯府的产业,怕不是都要改姓了‘荣’?到时候,别说廷炜,就是四叔、五叔你们之前抢占二郎的那些庄子、铺面,恐怕……”
她刻意停顿,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
顾四爷、五爷本就是目光短浅、只顾私利之人,闻言脸色顿时变了。他们之前只顾着巴结有可能飞黄腾达的顾廷烨,却没细想荣家势力介入后,他们可能反而捞不到好处,甚至现有的利益都会被侵占。
顾五爷拍案而起,怒声说道:“他敢!这侯府还是姓顾的!”
小秦氏添油加醋,说道:“唉,有什么敢不敢的?人家有贵妃撑腰啊!除非……这婚事办不成,或者,让廷烨知道,没了我们这些长辈的支持,他即便娶了荣家女,在侯府也寸步难行。”
她的话如同毒蛇,悄然钻进四房、五房的心中。
顾四爷眼神闪烁,连忙追问到:“大嫂的意思是……?”
小秦氏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也不必明着反对,只需在些小事上……比如,婚仪的用度、宾客的名单、府中的人手安排……稍稍‘提醒’一下侯爷,这般靡费是否合适?是否过于张扬惹人非议?再或者,让下人们‘不经意’间,多说说那外室子女的可怜,说说荣家女入门后的‘厉害’……这风言风语多了,总会传到该听的人耳朵里。”
一条条毒计,在看似关心和为难的伪装下,被悄然布置下去。宁远侯府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因小秦氏的撺掇,开始泛起浑浊的暗流,目标直指那场备受瞩目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