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苇泽关的晨雾还未散尽,公主府后院的演武场已响起轻微的吐纳声。
秦怀谷立于青石坪上,青衫在晨光中泛着淡白,双手拢在袖中,指尖掐着太极诀的印诀,正是张松溪根据三丰祖师所传创出的内家功法。
内家功法与内力修炼之法不同,在哪个世界均可修炼,秦怀谷这是早做打算,以防哪天系统突然离去,自己也能保证战力不损。
内劲如溪涧般在经脉中流转,每过一处关窍,便带起一阵细微的气流,将周遭的晨露凝成细碎的水珠,悬在发梢衣角,却不滴落,这是内劲练至化境的征兆。
长史,王校尉求见。侍立在旁的亲兵轻声禀报,生怕惊扰了他的吐纳。
秦怀谷缓缓收功,吐气时如轻烟一缕,悬在发梢的水珠瞬间化作水雾散开。
让他进来。
王校尉快步走进演武场,身上的甲胄还带着夜露的湿气,显然是刚从城外赶回来。
属下参见长史。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昨夜跟踪张氏、赵氏车队的弟兄传回消息:
张氏车队出城两里后,便沿着往常的商道往南去了,车上拉的确实是布匹皮毛,与往日无异;
赵氏车队却行得蹊跷,出了关先往西走了五里,在岔路口突然转道向北,看方向竟是往风隼部落的牧场去了。
秦怀谷眉头微挑,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叩击:风隼部落?
他记得昨日战场上那名千夫长甲胄上的隼羽,与风隼部的标记一模一样。
长史明鉴。王校尉点头道,风隼部落有两千余骑,最是凶悍,常年在苇泽关以北百里的狼牙谷一带活动。
知道了。秦怀谷挥手让王校尉退下,目光投向北方的天际。
晨雾中,关北的山峦只露出模糊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赵氏往北,风隼部在北,再加上昨夜赵猛那句等凯儿从突厥回来......
他低声自语,指尖的叩击声陡然加快,看来这八成的把握,是跑不了了。
张氏被裹挟,赵氏主谋,剩下的陈氏与高氏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秦怀谷指尖凝起一缕内劲,在石桌上划出二字,笔画刚劲,入石半分。
他没打算慢慢查探,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对付这些藏在暗处的鬼魅,就得用雷霆手段。
正思忖间,一名侍女匆匆走来:长史,公主殿下在议事厅有请。
秦怀谷整了整衣袍,随着侍女穿过几重院落。
此时的议事厅已不复昨日的肃杀,廊下的灯笼尚未撤去,与晨光交织成一片暖黄,只是厅内众人的神情,都带着几分凝重。
平阳公主李秀宁斜倚在铺着锦垫的软榻上,肩头的箭伤已换过药,缠着雪白的纱布,脸色虽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旧。
见秦怀谷进来,她微微颔首:秦长史来了,快请坐。
厅内已坐了四人,都是身着铠甲的武将,见秦怀谷进来,纷纷起身见礼。
李琦在旁一一介绍:这位是何潘仁将军,驻守关南大营;
这位是李仲文将军,掌管城防;
这位是向善治将军,领亲兵护卫;
这位是丘师利将军,负责粮草军械。
秦怀谷拱手还礼,目光在四人脸上一扫而过。
何潘仁面色黝黑,手掌布满老茧,一看便知是常年握枪的悍将;
李仲文身材魁梧,眉宇间带着几分急躁,是个急性子;
向善治身形精干,眼神警惕,显然长于护卫;
丘师利则沉稳寡言,手指不停摩挲着腰间的算筹,倒像个账房先生。
他知道这四人都是李秀宁一手提拔的嫡系,当年随她平定关中时便出生入死,忠诚度毋庸置疑。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秦怀谷开门见山,从怀中取出那方从突厥千夫长身上搜出的帛布。
公主,诸位将军,昨日战场之上,在下发现此物。
李琦接过帛布,呈给李秀宁,再传给四人看。
三月初三,洼地,贰佰壹拾人——短短几字,在晨光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内鬼!李仲文性子最急,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竟敢勾结突厥谋害公主,末将这就去把人揪出来,扒皮抽筋!
先别急。秦怀谷按住他的手臂,内劲微吐,让他躁动的气息平复了些。
在下昨夜已探过张、赵二府。
张氏只是被裹挟,囤积粮食也是迫不得已;赵氏却疑点重重,家主赵猛不仅知晓公主回关的消息,还提到一个从突厥回来的凯儿,想来便是与风隼部联络的中间人。
他顿了顿,又将王校尉方才的回报说了一遍,赵氏车队深夜转道北行,去向正是风隼部落的方向。
向善治眉头紧锁:“赵氏往那里送东西,定然没安好心。
丘师利也沉声道:前几日赵氏确实从矿场调了不少马车,说是要运铁矿石去军器监,现在看来,恐怕是幌子。
何止是幌子。秦怀谷冷笑一声,昨日入关时,在特意留意过赵氏的马车,车辙深度远超寻常矿石,车板缝隙里还嵌着些铁屑,绝非农具该有的质地。
依在下看,他们运的怕是兵器,要送给风隼部的兵器。
李仲文、向善治、丘师利三人闻言,同时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李仲文更是按捺不住,伸手便要去拔腰间的佩刀,长史,末将这就带亲兵抄了赵氏庄园,看他们还敢狡辩!
坐下!李秀宁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秦长史还没说完,慌什么?成大事者,岂能如此沉不住气?
三人悻悻坐下,却依旧怒目圆睁,手掌紧紧攥着刀柄。
秦怀谷对李秀宁的镇定暗自点头,续道:公主,诸位将军,若是此刻贸然攻入赵氏庄园,他们必有防备,多半搜不到实证。
届时陈氏、高氏定会以此为借口,煽动关内士族非议,说我们滥用职权,扰民生计。
一旦关内动荡,突厥人再趁机来攻,苇泽关就真的危险了。
那长史的意思是......何潘仁沉声问道,他虽沉默,却已明白秦怀谷必有后计。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怀谷走到厅中悬挂的舆图前,手指点在北方的狼牙谷。
赵氏车队往北,必是去与风隼部汇合,交割兵器。
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待他们交易时,以雷霆之势包围,人赃并获,看谁还能狡辩。
他目光扫过众人,届时不仅能揪出赵氏的罪证,还能顺势端了风隼部这个毒瘤,还能为公主及昨日战死的兄弟报仇,一石二鸟。
李秀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看来昨日入关时,秦长史就已看穿了赵氏的伎俩。
她坐直身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果决,好,此事便由秦长史全权部署,所有人都要听令行事,不得有误!
谢公主信任。秦怀谷拱手领命,转身面对四位将军,神情陡然变得严肃,李仲文将军!
末将在!李仲文猛地起身,抱拳行礼,甲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怀谷从桌上取了一块令牌,递了过去:你立刻去关北大营,点齐六百精骑,要选最擅奔袭的。
每人配两匹战马,只带三日干粮,在北门外的白杨林待命,切记不可声张,若有泄露消息者,立斩!
末将得令!李仲文接过令牌,转身便走,脚步急切却不忙乱,显然是个惯于执行急令的老手。
向善治将军,丘师利将军。秦怀谷转向两人,语气稍缓,了。
公主的安危,关内的稳定,就拜托二位了。
善治将军需加派三倍人手护卫公主府,任何人不经通传,不得靠近半步;
师利将军要盯紧粮仓和军械库,防止有人趁机作乱,尤其是陈氏和高氏的人,若有异动,先拿下再说。
向善治与丘师利对视一眼,齐声道:长史放心,我等定不负所托!
最后,秦怀谷看向一直沉默的何潘仁:何将军,军中诸事繁杂,大营的防务就劳你多费心了。
要让士兵们照常操练,不可露半点要出兵的迹象,稳住关内外所有人的眼睛。
何潘仁站起身,躬身领命:末将明白,定让大营稳如泰山。
四人离去后,议事厅内只剩秦怀谷与李秀宁。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长史似乎对兵法也颇为精通?李秀宁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秦怀谷笑道:略懂些皮毛罢了。
当年随师父学道时,曾看过几本兵书,知道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道理。
他没说的是,张松溪作为武当派的谋者,他的人物卡片信息中,本就收录了不少历代名将的用兵心得。
再加上他前世读过的史书,对付这些地方势力,倒也绰绰有余。
李秀宁放下茶杯,目光望向北方,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苇泽关就像一根绷紧的弦,赵氏他们就是那只想扯断弦的手。
这次,要让他们知道,这弦不仅扯不断,还能斩断他们的手。
秦怀谷点头应是,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六百精骑奔袭狼牙谷,需两日路程,正好能赶上赵氏车队与黑隼部的交易。
他摸了摸怀中那方帛布,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愈发坚定了决心,这苇泽关的浑水,是时候清一清了,要不然后续的想法将无法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