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刚离开门板，就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翻动声。他和小雨对视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比刚才暗了些，货架挡着窗，灰尘在斜照进来的光里浮着。店主背对着门口，正把一张烧了一半的纸往灶膛里塞。小雨快步绕到后窗边站定，手按在腰带上。林青几步上前，抬脚踢开油桶堵住侧路，伸手一把拽住店主手腕。
“别动。”他说。
店主猛地回头，脸上那点笑意早就没了。他另一只手去抓桌角，林青眼疾手快，膝盖顶上他胸口，把他整个人压在柜台上。木架晃了下，几包盐掉在地上，裂开口子，白粉撒了一地。
“你不是普通掌柜。”林青盯着他，“虎口有茧，肩背发力方式不对。你在马队待过。”
店主咬牙不答，脚往后蹭，想踩墙角的地砖。林青早有防备，一脚踩住他鞋面，顺势拧身把他按倒在地。咔的一声，对方肩膀脱臼，闷哼了一声。
小雨这时也发现后墙有动静。她退到门边，低声说：“有人从后面来了。”
话音刚落，杂货铺后墙一声闷响，土灰簌簌落下。一块砖被推开，一个黑影跳进来，手里拎着铁棍。紧接着又是两个，全都穿着粗布短打，脸蒙着布巾。
第一个冲向林青，举棍就砸。林青侧头避开，抓住对方手腕一扭，那人痛叫一声，棍子脱手。第二人扑向小雨，她矮身闪过，抬腿扫中膝盖，对方踉跄一下，还没站稳，她肘部撞上他肋下，那人倒地蜷缩。
第三人最狠，直接抄起墙边的铁锹劈过来。林青松开店主，抓起地上那袋没撒完的盐，迎面扔出去。盐粉迷了对方眼睛，他本能闭眼后退，林青趁机冲上去，一掌切在他脖子侧面。那人晃了两下，栽倒在地。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似乎还有人在靠近。小雨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绳，三两下把刚醒的那个绑住手脚。林青把店主拖到柱子旁，用麻绳捆紧，顺手掰正他肩膀。店主疼得脸色发白，却始终没出声。
“你想扛到底？”林青蹲下来，直视他眼睛，“我可以现在就把你交给军法处。私藏军需、勾结外敌，够你死三回。”
店主喉咙动了下，还是不开口。
小雨在柜台下面摸到个铁皮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纸条，字迹潦草，写着“火折子三十”“粗盐五包”“曼陀罗粉三次领取”。她抽出一张递给林青。
“这些是仓库出库单的副本。”她说，“他们用不同名字分批领走，再集中转运。”
林青点点头，把纸条收进怀里。他转头看向店主，“你们多久送一次货？谁来接？”
店主沉默。
林青伸手掐住他颈侧，力道不大，但足够让他呼吸变慢。店主开始挣扎，林青没松手。
“我说了，你不说，我也不逼你。”林青声音很平，“但你家人还在城西住着吧？你娘前两天还去药铺抓过咳嗽药，我记得没错的话，是陈记杂货铺的人代买的。”
店主瞳孔一缩。
“你要是不说，我只能当你们是一伙的。”林青松开手，“到时候抓人，不会分谁主谁从。”
店主喘了几口气，终于开口：“我不是主事的……我只是传话的。”
“谁让你传话？”
“我不知道名字。每月初七、十七、廿七，有人来取消息。他们在南井巷口等，辰时三刻。穿灰衣，戴斗笠，不露脸。”
林青看了眼窗外。天光已经亮透，檐角滴水的声音断断续续。他算了一下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这次是你报信吗？”
“本来是。”店主低着头，“但我昨天没敢去。你们来查店，我怕出事。”
“那你今天打算怎么办？”
“我不去，他们就知道出问题了。”店主苦笑一下，“他们会换地方，或者……派人来看。”
小雨插话：“你不去，他们会怀疑你。你去了，我们就能看到是谁来接头。”
林青摇头：“不行。他要是见了我们就跑，线索就断了。”
“那就让他去。”小雨看着店主，“但他得按我们的意思走。带信的方式，见面的动作，都说清楚。我们躲在附近看着。”
林青想了想，点头。
“你听好了。”他对店主说，“你现在写一张条子，内容照旧。就说‘货已备齐，等你来取’。字迹要跟你平时一样。”
店主犹豫。
“你不写，我现在就带你走。”林青说着就要动手解绳子。
店主连忙说：“我写。”
小雨递上纸笔。店主哆嗦着手写下几个字，墨迹歪斜。林青接过看了看，递给小雨。她点点头，字确实跟之前那些纸条一致。
“你什么时候出发？”
“平时我都是提前一刻钟到巷口。”店主说，“坐在卖豆腐的老张摊子旁边，手里拿个竹篮。”
“今天你也这么去。”林青说，“篮子里放这封信，藏在豆腐下面。你什么都不用做，等他来拿就行。”
“要是他不来呢？”
“那是他的事。”林青站起身，“你只要把信放好，坐十分钟，然后回家。剩下的交给我们。”
店主还想说什么，林青打断他：“你要是耍花招，不用等到明天，今晚你就见不到家人。”
外面脚步声渐近，似乎是巡逻队经过。小雨走到门边听了听，回头示意没事。
林青把店主扶起来，解开绳子，但没让他走。他从货架上拿下一个空竹篮，放进一封信，又盖上一块白布，像模像样地摆在柜台显眼处。
“你拿着这个出门。”他说，“我们随后就到。记住，别回头，别停，别跟任何人说话。”
店主点点头，接过篮子，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小雨站在窗边，盯着店主背影慢慢走远。林青走到后墙破洞处看了看，外面是个窄巷，堆着些烂木头和碎瓦。
“我们怎么跟？”小雨问。
“我走巷子绕到巷口背面。”林青说，“你从正面街过去，装作买东西的。我们在豆腐摊两边盯住。”
“要是来的人不止一个？”
“那就等。”林青说，“看清谁动手拿篮子就行。”
小雨点头，整理了下衣服，把软鞭缠紧些。她拿起桌上剩下的零钱，开门走出去。
林青最后看了眼屋里。地上还有打斗留下的痕迹，盐粉混着灰，踩得到处都是。他关上门，从后巷快步穿行。
南井巷口离杂货铺不远，走快些六七分钟就到。林青贴着墙根移动，避开主街人流。拐进一条夹道时，他听见前面传来吆喝声。
“新鲜豆腐——热乎的！”
他停下，探头看了一眼。
巷口摆着个小摊，一口大锅冒着白气。老张戴着围裙，正在舀豆腐脑。摊子左边坐着个男人，手里抱着竹篮，低头看着地面。
是店主。
林青退回阴影里，屏住呼吸。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两长一短。
辰时三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