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呛进喉咙,小雨咳了一声,膝盖在碎石上擦过,火辣辣地疼。她没停,手肘撑地往前爬,身后是祭坛崩塌的轰鸣,还有那道黑光砸落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只知道必须走。
右臂脱了臼,整条胳膊像被刀割过一样疼。她用牙齿把布条咬紧,缠住手臂固定在胸前。血顺着指尖滴下来,在地上断断续续画出一条线。她知道不能留痕迹,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裂隙深处有风涌出,带着腐土和铁锈的气息。她顺着气流往上爬,指甲翻裂,掌心磨破。头顶出现一道细长的光缝,像是天被劈开了一角。她拼尽力气蹬了一脚,整个人滚出洞口,摔在荒草堆里。
天还没亮,远处山影压着低云。她趴在地上喘气,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异会在百里外的青崖顶,那里有药、有人、有能救林青的东西。
她撑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倒。咬牙扶住树干,一步步往前走。
刚走出十步,脚底踩到一根红线。她低头看,地面刻着暗红符纹,正一闪一闪地跳。这是血引阵,专门找受伤的人。她立刻后退,脚跟撞上石头才停下。再晚一步,整个山谷都会知道她来了。
她撕下内衫,吐了口唾沫浸湿布角,裹住双脚。然后蹲下,用指尖蘸了点血,在符纹反向画了个镇字。符光闪了两下,暗了下去。
她绕路走,贴着山壁边缘挪。每动一下,肋骨就像被针扎。她不敢运灵力,怕引来更多人。只能靠脑子想,怎么躲。
第一个关卡在峡谷口。两边高崖,中间一条窄道。她趴在外围草丛里观察,看到三个人影来回走动,腰间挂着铃铛。还有两条狗模样的东西在地上嗅,四只眼泛绿光——傀儡犬,靠气息追踪活人。
她捡了块石头,甩手扔进对面山谷。石头滚落发出回响,守卫立刻朝那边跑。她趁机钻进崖壁藤蔓区,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藤条划破脸颊,她没管,直到翻到另一侧才停下。
第二个关卡在溪边。水面上浮着一层黑雾,桥头立着木桩,上面钉着几张黄符。她没走近,趴在上游的树后盯着。傀儡犬在岸边转圈,鼻子对着空气猛吸。
她拔下几根头发,混着血抹在一片树叶上,轻轻放进水里。树叶顺流漂下,她悄悄激发一丝灵力波动,很弱,就像普通人路过时的情绪起伏。
傀儡犬突然冲进水里,追着树叶狂吠。守卫骂了一句,提灯跟着下去。她立刻冲过桥,贴着对岸石堆一路狂奔。
第三个关卡在古庙遗址。残墙断柱围着一座塌了半边的殿,门口吊着一只铜铃,风吹就响。她躲在远处岩石后,盯了足足一刻钟,发现铃绳连着地下机关。只要踩错地方,整片区域都会震动。
她故意把染血的布条挂在庙前一棵枯树上,然后绕到后面。屋顶有个破洞,她攀上倒塌的梁柱,踩着瓦片一点点挪过去。快到洞口时,脚下一块瓦片松动,她猛地扑上去,抓住横木,整个人悬在半空。
她憋着气,等了几秒,确认没触发机关,才翻进屋内。穿过废墟,从后墙跳出去,终于踏上了通往青崖顶的山道。
天边开始发白,她的脚步越来越慢。嘴唇干裂,嘴里全是血腥味。腿像灌了铅,每抬一次都得停下来喘。但她一直往前走。
走了多久不知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看见前方山巅有一座灰墙大院,门前挂两盏灯笼,一左一右,纹丝不动。那是异会据点的标志——夜灯不摇,门常开。
她加快脚步,可刚踏上第一级石阶,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石阶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她抬头看着大门,伸手去够第二级,手指抠进石缝,硬是把自己拖上去。一级、两级、三级……她数着,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快到顶时,她摸到怀里那块布。是从林青衣服上撕下来的,沾满血,已经发黑。她攥得更紧了。
最后一级台阶,她几乎是爬上去的。门前立着一面铜钟,挂着铁锤。她抬起左手,颤抖着握住锤柄,举起,砸下。
“当——”
一声响,荡进院子里。
她松开手,铁锤落地。整个人向前倒去,脸贴在冰冷的地砖上。耳边嗡鸣,意识开始模糊。
她还抓着那块布,指节发白。
风从门缝吹进来,卷起一点尘土。院内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谁敲的钟?”
没人回答。
那人走近,蹲下查看。看到小雨身上的伤,又看到她手里攥着的布条,眼神变了。
他伸手探她鼻息,低声说:“还活着。”
然后站起身,朝院内喊:“来人!带她进去,马上处理伤口!”
另一个人跑出来,抱起小雨往里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头顶是青瓦屋檐,檐角挂着一枚铜铃,随风轻晃。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但脑子里还在想:他们三个……还在等我。
院内钟楼响起第二声钟响。
有人推开主殿门,走进去。
屋里坐着几个人,穿着深灰长袍,面前摆着三枚铜牌。其中一人抬头问:“外面怎么回事?”
汇报的人站在门口,语气急促:“有个女孩从山下上来,重伤昏迷,手里拿着染血的布条。她敲了求援钟。”
屋里静了一下。
坐在中间的人放下茶杯,问:“布条呢?”
“已经送去检验,但初步判断……来自祭坛战场。”
那人皱眉:“祭坛不是早就封了吗?”
“不清楚。但这女孩身上有避踪符残留,走的是旧密道。她能活着上来,说明最近那里有人活动。”
另一人开口:“等等,你说她昏迷了?”
“是。”
“那就先救人。要是真有战况泄露,我们必须立刻核实。”
中间那人点头:“传令下去,所有值勤人员集合。准备两组支援队,随时出发。”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从祭坛方向敲钟。”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有人抱着药箱跑过走廊。
有人在清点武器。
还有人在墙上取下一张地图,铺在桌上,手指点向一个标记:祭坛旧址。
屋内烛火跳了一下。
小雨躺在偏殿床上,手臂被解开包扎。有人用银针挑出她皮肉里的碎石,她眉头皱了一下,但没醒。
床边桌上,那块染血的布条摊开放着。一名老者拿起它,对着光看了很久。
他忽然说:“这不是普通血迹。”
旁边人问:“什么意思?”
“这血里混了灵印残息。”他指着一处暗纹,“你看这里,有个‘守’字的影子。只有被选中的人,才会留下这种印记。”
屋里人都沉默了。
老者缓缓说:“如果这血真是从那个人身上来的……那我们不能再等了。”
他转身走向主殿:“通知所有人,三十分钟内出发。目标:祭坛。”
外面天已大亮。
山道尽头,一辆黑色吉普车发动引擎。
车身上刷着一行字:异会应急七组。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球镜,问:“真要去?那边可是禁地。”
后排的男人系好安全带,声音冷:“钟响了,就得去。”
他手里握着一枚铜牌,上面刻着编号:L7。
车子冲下山路,扬起一阵尘土。
偏殿里,小雨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的眼皮颤了颤,像是要醒来。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她脸上。
她的嘴唇轻轻张开,吐出两个字: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