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甬道里断了。
林青没动，手还按在剑柄上。小雨站在他侧后方，呼吸放得很轻。刚才那点动静像是试探，又像故意引人追出去。
他低头看了眼肩上的伤，布条已经被血浸透。疼是其次，力气正在一点点往下掉。但他不能停。
“你在这儿等我。”他说。
小雨摇头，“我不走。”
林青没再说话，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枚铜钱，指尖一弹，铜钱贴着地面滑进甬道，发出清脆的响。
三步之外，一道黑影猛地抬手去抓。
林青动了。
他靠着墙根贴过去，脚步几乎没有声音。右臂抬不起，就用左手拔剑。剑尖点地，借力往前冲了一步，直接绕到那人背后。
老孙刚转身，黄纸已经拍在他背上。
符咒燃起一道火光，他整个人僵住，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嘴里想骂，却发不出声。
林青站直身体，把剑收回背后。他走到老孙面前，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
“你说规矩是屁。”
“现在我就是规矩。”
他说完，一把拽住老孙的衣领，拖着他往回走。
墓室还是原来的样子。珠宝散了一地，夜明珠滚到角落，发出淡淡的光。小雨跟在后面，一句话也没说。
林青把老孙扔在石阶上，抽出铜钱剑，剑尖轻轻搭在他脖子上。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听话，或者躺下。”
老孙喘着气，脸上全是汗。他盯着林青，眼神像刀子。
“赵刚死了，王虎疯了。”林青说，“就剩我们三个活人。”
“东西怎么分，我说了算。”
老孙冷笑，“你一个人定规矩？”
“不是我。”林青从怀里掏出布袋，“是异会的规矩。”
他打开袋子，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夜明珠三颗，金饼十二枚，玉佩五块，铜镜一面，竹简一卷。”
“还有这个。”
他拿出那张从棺底暗格里找到的残页。纸很旧，边角都磨破了，上面写满了字。
老孙眯眼看了看，“那是什么？”
“《陈氏秘术》的残页。”林青收进口袋，“不归个人，归组织。”
“放屁！”老孙吼了一声，“这些东西是我们拿命换的！你说归谁就归谁？”
剑尖压下去一点，老孙闭了嘴。
林青没发火，声音反而更平静。
“活人平分，死者份归组织。”
“赵刚的份额，用来抚恤他家里人。”
“王虎要是醒不来，他的钱买药、请大夫。”
“这是规矩，不是我定的，是以前就这么办。”
老孙咬牙，“那我呢？我也差点死！”
“所以你的那份，我多给你两成。”林青把金饼分成两堆，“你要六枚，我拿四枚。”
“夜明珠一人一颗。”
“玉佩、铜镜、竹简，全归组织登记入库。”
老孙看着那堆金饼，拳头握得咯吱响。
他知道打不过。
他也知道，再闹下去，可能连这一份都拿不到。
几秒后，他低下头，“行。”
林青收剑入鞘，把布袋重新系好。
小雨蹲在地上，开始收拾散落的东西。她没碰金饼，也没拿夜明珠，只是低头翻找。
最后，她拿起一支玉簪。
簪子不大，雕着花，看起来很旧，但还算完整。
“这支……”她声音有点抖，“我想留给我娘。”
“她快过寿了。”
林青看了一眼，点头。
“该当如此。”
小雨把玉簪攥在手里，慢慢站起来，站到林青身边。
老孙坐在石阶上，两手空空。他看着小雨手里的簪子，又看看林青胸口的口袋——那里鼓着一块，显然是那张残页。
他没说话。
可眼睛里的光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恨，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藏得很深的东西。
贪。
他咽了口唾沫，手指悄悄抠进掌心。
林青把剩下的珠宝一件件装进布袋。动作很慢，像是随时会倒下。但他一直站着，没坐下。
“东西清点完了。”他说，“从现在起，谁再动私心，别怪我不讲情面。”
“咱们还能活着出去，靠的是配合，不是抢。”
老孙抬头看他，“你要真这么讲规矩，当初就不该让我进队。”
林青没反驳。
他知道老孙不服。
但他不在乎。
只要人还在规矩里，就没问题。
小雨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簪，轻轻摩挲了一下。她没再说话，只是靠近林青一点。
墓室安静下来。
没有人再去捡地上的珠子。
也没有人再提那些没拿走的金饼。
林青站在中央，背对着黄金棺。他的影子被夜明珠照出来，斜斜地打在墙上。
肩膀还在流血，但他没管。
老孙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剑痕。那道红印还在，火辣辣的疼。
他忽然笑了下。
很小的一笑，转瞬即逝。
林青转过头。
“你笑什么？”
“没什么。”老孙摇头，“就是觉得……你挺像那个人的。”
“谁？”
“以前异会的老会长。”老孙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的，“也是这么说话，也是这么分东西。”
“结果呢？”
“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死在自己办公室。”
林青盯着他。
老孙不躲，也不闪。
两人对视了几秒。
林青先移开视线。
他走到棺边，伸手摸了摸那块松动的木板。机关已经坏了，盖子再也合不上。
暗格空了。
箱子也空了。
但他总觉得还缺了什么。
小雨走过来，把玉簪放进怀里。她看着林青的背影，轻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林青说，“等王虎醒，或者等外面来人。”
“要是没人来呢？”
林青没回答。
老孙在后面慢慢站起身。他活动了下手腕，又摸了摸后背被符咒烫过的地方。
“你说那残页不能外泄。”他忽然开口，“可你刚才念的时候，我听见几个字。”
“‘血脉通阴’。”
“还有‘镇魂钉需以亲族之血重祭’。”
林青猛地回头。
老孙咧嘴一笑，“你不记得说了？就在你打开箱子那会儿，自言自语了一句。”
林青盯着他，手慢慢移向剑柄。
老孙摊手，“我知道不该听，可声音太大了。”
“而且……”
“你说你姓林，棺里那人也姓林。”
“玉佩是一对。”
“你流的血能克制女尸。”
“这些事，真的只是巧合？”
墓室一下子静了。
小雨屏住呼吸。
林青站在原地，没动。
老孙看着他，眼神越来越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进这墓，根本不是为了寻宝。”
“你是来找自己身世的。”
林青终于开口。
“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
老孙没退。
反而迎上去半步。
“那你杀了我啊。”
“像处理赵刚那样，找个理由，说是意外。”
“反正……现在就剩我们三个活人了。”
林青停住。
手握紧剑柄。
老孙笑了。
小雨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林青前面。
她的手伸进袖子，掏出一把小剪刀。
老孙看着她，笑容淡了些。
“你们俩挺默契。”他慢慢后退，“但我提醒你们一句。”
“有些秘密，揭开比藏着更危险。”
“尤其是……当别人也知道的时候。”
他说完，转身坐回石阶，抱起双臂。
不再看他们。
林青站在原地，呼吸很沉。
小雨回头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夜明珠的光映在地砖上，照出一片模糊的影子。
林青低头，看见自己脚边有一块地砖，边缘翘起了一点。
他记得刚才没有。
他蹲下去，用手摸了摸。
缝隙里，有灰。
像是最近才撬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