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地星基地的能量穹顶下，已经飘起了虚拟的红色灯笼。指挥中心的全息屏上，林宇刚确认完放假通知——从二八到正月初七，全员休整十天，初八卯时准时报到。屏幕边缘自动生成的电子春联正闪烁着金光，“星舰迎春辉”几个字在冷调的金属舱壁映衬下，倒有了几分蓝星老家的暖意。
他关掉通讯器，转身往维修车间走。远远就听见机械臂运作的嗡鸣，张小天正蹲在水滴号的备用引擎旁，手里的校准仪发出细微的蜂鸣声。从前那个总爱歪戴帽子、说话吊儿郎当的表哥，如今军靴上沾着油污，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压得服帖，侧脸在引擎的蓝光里透着股认真劲儿。
“表哥，忙呢？”林宇走过去，踢了踢他脚边的工具箱。
张小天抬头，脸上还沾着点银灰色的金属粉末，看见林宇就笑了，露出两排白牙：“刚把这引擎的能量阀校准好，免得过年期间出岔子。”他直起身拍了拍裤子，动作比以前利落多了——这两年在运输部待着，曾经的浮躁磨掉了不少，举手投足间多了些军人的沉稳。
“春节打算回蓝星不？”林宇靠在旁边的支架上，“我准备初二回蓝星，正好顺路，要不要一起？咱妈还念叨着你爱吃的腊肉，说要给你留着呢。”
张小天的手顿了顿，指尖在引擎外壳上轻轻划了下，眼底闪过点怀念，但很快就摇了摇头：“不了。”他望向维修车间外的驻泊区，那里停着几艘待修的货运舰，“我们部的老李，三年没回蓝星了。他儿子去年刚上小学，视频里总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贴春联。我跟他换了岗，让他回去陪家人过个整年。”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纹路里还带着点从前的痞气，却多了层暖融融的东西：“反正我在这儿也习惯了，基地食堂说要做饺子，到时候跟战友们凑一起，也挺热闹。”
林宇看着他，从口袋里摸出块压缩营养棒——是蓝星特产的芝麻味，塞给张小天，“要是碰到啥难处，别硬扛，随时找我。”
“哪能有难处啊。”张小天剥开包装纸咬了一大口，含糊道，“现在战友们都羡慕我能在白地星待着，说这儿才是真正干事业的地方。”他忽然停下，目光越过车间的穹顶，望向远处同步轨道上的太空船坞。
那船坞在白地星的天空下缩成个硬币大小的亮点，却能看见里面正有新的蛟龙号舰体在缓缓成型，焊接的火花像遥远的星子。张小天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藏了很久的期待：“就是……不知道我啥时候能真的登上战舰。每次看着蛟龙号从船坞里开出来，都想亲手握着操纵杆，感受下跃迁时的推背感。”
林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船坞里的母舰轮廓越来越清晰。他拍了拍张小天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肯定：“快了。下个月运输部有次晋升考核，理论和实操都过了，就能调去驾驶舱当见习操控员。好好准备，等你通过了，我亲自带你上蛟龙号，让你试试手动校准跃迁坐标——比货运舰带劲多了。”
张小天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狠狠点头，嘴里的营养棒嚼得更欢了。他转身又蹲回引擎旁，校准仪的蜂鸣声仿佛都比刚才轻快了几分。
林宇看着他埋头忙活的背影，嘴角弯了弯。白地星的春节没有蓝星的烟花，却有这些年轻的期待在悄悄生长——就像船坞里的母舰，总有一天会载着他们，驶向更远的星空。
二九的清晨，白地星基地的停机坪还覆着层薄霜，晨光透过能量穹顶，在“归燕号”小型星舰的银灰色舰身上折出细碎的光。林宇拉着吴诗涵的手踏上舷梯时，晨星已经背着小背包窜进了驾驶舱，正扒着舷窗看远处船坞里的蛟龙号——那书包里塞满了她给干爹干妈带的白地星特产：用星晶粉末做的闪光糖，还有纳西莎朋友送的彩虹羽毛。
“坐稳了。”林宇系好安全带，指尖在操控台上轻点。归燕号的引擎发出一声轻吟，缓缓升空，穿过白地星的电离层。前方的宇宙突然撕开一道幽蓝色的裂口，那是临时稳定的虫洞入口，边缘的能量流像翻涌的绸缎，将周围的星光都揉成了模糊的光斑。
星舰一头扎进虫洞，窗外的景象瞬间变成旋转的光带，红的、紫的、金的流光在舷窗外飞掠，仿佛穿越一条璀璨的时空隧道。吴诗涵轻轻握住林宇的手腕，指尖能感受到他操控杆传来的细微震动，她转头看他，正好撞上他投来的目光，两人都笑了。
虫洞穿梭的眩晕感只持续了十分钟。当归燕号冲出另一端时，舷窗外骤然铺开一片熟悉的蓝——那是蓝星的大气层，淡青色的云层下，能隐约看到欧亚大陆的轮廓，甚至能辨认出喜马拉雅山脉的雪线。
星舰航道上往来着各色飞行器，有联邦的巡逻舰，也有民用的货运艇，通讯频道里传来塔台温和的中文播报：“归燕号，欢迎回家，航道已清空，允许降落至小泉市空港。”
空港外，林宇租的悬浮车正等着。车刚驶入小泉市的老城区，年味就扑面而来——沿街的老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全息投影的春联在砖墙上闪着光，“福”字倒贴在斑驳的门楣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糖醋排骨和炸丸子的香味。
“是这儿！”晨星一眼就认出了那栋带小院的三层小楼，院墙上爬着的老葡萄藤虽然落了叶，却缠绕着串灯，亮起来像串星星。车门刚打开，她就挣脱林宇的手，背着书包冲进院子，正好撞见系着围裙从屋里出来的林妈。
“干爹！干妈！过年好！”晨星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含着糖。她仰着小脸，把书包往地上一放，献宝似的掏出彩虹羽毛，“这个给干妈，纳西莎的族长说能带来好运气！”
林妈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点面粉，看见晨星就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揉了揉头发：“哎哟，我们星星回来啦！快让干妈看看，好像又长高了！”说着就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个红绸布包着的红包，塞进晨星手里，“拿着，干妈给的压岁钱，要乖乖的哦。”
林爸也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刚烧开的水壶，看见林宇和吴诗涵，脸上的笑容都舒展开了：“可算到了，路上顺利不？”他把水壶递给林妈，自己则从口袋里摸出另一个红包，塞给晨星，“干爹的也拿着，买糖吃。”
晨星把两个红包都攥在手里，像捧着宝贝，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吴诗涵身边，拉着她的衣角往屋里拽：“诗涵嫂子，快进来，干妈做了好多好吃的！”
吴诗涵刚走进屋，就被林妈拉住了手。林妈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满是欢喜，又从抽屉里拿出个更厚实的红包，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诗涵啊，这是阿姨给你的，拿着！”她顿了顿，故意提高了点声音，眼角的笑纹里全是狡黠，“我们家儿媳妇的红包，可不能少。”
吴诗涵的脸一下子红了，捏着红包的指尖微微发烫，她偷偷看了眼林宇，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笑，耳朵尖也有点红。林爸在一旁打圆场：“快进屋坐，菜都快凉了！你妈一早就在厨房忙，红烧肉炖了三个小时，还有你爱吃的松鼠鳜鱼……”
厨房里飘来的香味更浓了，晨星已经爬上餐桌，正踮着脚够盘子里的炸花生。林宇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景象，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乎乎的。他想，不管在白地星指挥多少舰队，穿过多少虫洞，只有回到这里，才真正算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