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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午时将近。京城之中,热浪翻滚,街巷石板仿佛被烤得通红。远处鼓楼传来沉沉钟响,仿佛为即将到来的血光之事敲响预警。无佞楼内,暑气郁郁,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祥。

忽听急促脚步奔来,老管家杨洪满头大汗、衣衫凌乱地冲进厅堂,扑通跪地,声如洪钟:“太君,不好了!令公传话‘准备准备,快劫法场!’”

佘太君正执扇纳凉,闻言之际,玉扇骤然一折,断裂声脆响,随即腾然起身。她虽年近古稀,然身姿笔挺,银发如雪,威风不减:“你说什么?劫法场?”

“是,太君!”杨洪叩首如捣蒜,“亲耳所闻,令公言道:准备准备,快劫法场!”

佘太君面色如铁,目光如刀,一摆手:“孩子们,取兵刃,随我去救你们的爹!”

话音未落,整座杨府如火山爆发。盔甲出柜,兵器铿锵,战马嘶鸣不止。少杨继业、少夫人等迅速披挂整齐,步履如风。院内军士列队,女将亦整装待发,杀气升腾,仿佛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佘太君立于中庭,白袍翻飞,目光扫过众人,心中怒火与悲怆交织。她昔年驰骋沙场,一枪破阵成名,今日闻听丈夫、儿子将死法场,血脉沸腾,恨不能立时劫狱救人。

可临行之际,她却猛地顿步,神色一敛,转身盯住杨洪,声音沉如寒霜:“我再问你一遍,继业到底说的是什么?”

杨洪一愣,连忙跪地:“太君,是‘准备准备,来劫法场’。”

“听清楚了吗?”

“听得真切!”

老太君目光微颤,心中已泛起惊涛。杨家将官数十,兵卒百计,一旦出府动武,京城震荡,忠良之名将毁于一旦。她虽心急如焚,却瞬间权衡利弊,当机立断:“女将留府,非传命不得出动。大郎,领你弟兄数人随我去法场。”

女将们脸上满是不甘,嘴巴噘得能挂铜钱,却无人敢违。太君一言九鼎,她们只得退至廊下,甲胄在身,随时待命。

北门之外,烈阳炙人,法场早已戒备森严,重兵列阵如墙。刑台高悬,白布猎猎飞扬,刽子手持鬼头大刀立于台侧,只等午时三刻,第三声炮响,人头落地。

佘太君一行疾驰而至,远远便见法场旗影如云,鼓角连天。二郎、三郎等人眼见大势,早已热血上涌,怒火攻心,长枪一举便要冲阵。老太君猛喝:“不准妄动!我得亲问继业真意。未得我命令,谁敢冲阵,按家规处置!”

众子虽眼泛血丝,却皆勒马止步。老太君家法如山,谁也不敢违命。

前方忽有军士高呼:“可有祭奠法场者?午时将到!”

佘太君拄杖上前,大声道:“老身来了!”

军兵望去,只见一白发老太太踏步而来,身后甲士肃整,杀气凛然。他登时腿一软,冷汗直冒,心中一声惊呼:这是要抢法场啊!他不敢多言,只得连忙闪身避让,周围军士见状,也纷纷退后,不敢阻拦。

法场气氛骤变,天地间仿佛充斥着风雨将至的沉重。

此时,已有士卒奔入监斩棚:“元帅,佘太君带众子赶至法场,披挂整齐,气势汹汹!”

潘仁美闻言,手中茶盏“啪”地碎落在地。脸色微变,心中叫苦:她竟真来了!当着满朝文武,若在法场出事,谁担得起?

他咬牙沉吟,终冷声传令:“传我旨意,准他们夫妻临终一见,但须卸甲弃刃,不得带兵入场。”

军命传至,佘太君点头:“依令。将兵刃马匹交杨洪看守。”

众子卸甲收刃,肃然列于外。老太君带数人步入法场。

阳光炽热,刑台上白布如焚。杨继业、杨景、七郎皆被绑缚在桩,面色苍白,闭目如死。王丞相亦垂首不语,静候死期。

老太君一步步走至刑台前,心如刀绞,眼中泪光未显,语声却如刀:“继业老身来了。”

杨大郎跪地叩首:“爹爹,孩儿来了。”

五郎怒声喊道:“爹!我们来救你了!”

杨七郎睁眼一看,咧嘴而笑:“都来了?太好了,我早不想一个人死在这儿了。”

杨继业抬头望见亲人,神情震动:“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佘太君回道:“你不是叫杨洪送信,让我们来的么?”

“我叫你们干什么?”

老太君反问:“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准备准备,让他们准备准备,来祭奠法场。”

老太君一听,心中一紧,连忙点头:“对,是祭奠,是祭奠。”

“胡说!”杨继业怒吼,“你看这帮孩子,个个披挂整齐、佩刀携枪,这是来祭奠的吗?哪有纸帛棺木?这明明是劫法场!”

五郎高声道:“没错!我们就是来抢法场的!”

“住口!”杨继业怒目圆睁,铁链作响,“夫人,你这是造反吗?”

佘太君咬牙:“是杨洪传错了话。”

“把他叫来!”

杨洪哆哆嗦嗦上前,面如死灰:“先皇人,令公们都来了,是来接您回府……”

“我叫你传信,你怎么说的?”

“老奴没耽误,您不是说准备准备,快劫法场?”

“我说的是祭奠法场!”

“祭奠……劫……这两个字差不多,老奴听差了,老奴该死……”

杨继业垂首坐在刑台桩柱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汗水从额角滑落,在烈日下迅速干涸。他咳了一声,抬起头看了杨洪一眼,脸上如雕刻般没有一丝表情,只有微蹙的眉宇泄露了内心的波澜,身躯依旧挺拔如松,盔甲之下,是数十年沙场沉淀下来的威严与深沉。但此刻,这威严背后,正压着一丝难以言表的歉意与隐忍。

杨洪跪在地上,脸朝下垂,不发一言。他的鬓角早已花白,背却依旧笔直。他不是寻常下人,自八岁入杨门起,便伺候杨继业读书习武,鞍前马后不离左右。哪场恶战不在?哪次转迁不随?从雁门关到汴梁天波府,他将一生献给了杨家。从书童做到管家,他的忠诚从未动摇半分。天波府中,无论主母佘太君还是几个少爷,提起他,都是一声“洪叔”。杨洪不是奴仆,是杨家的骨血之外的亲人。

可偏偏今日,因他一句话传差了,酿成大错。

杨继业看着他,欲言又止。他心中自然恼怒不是对杨洪,而是对眼前这令人窒息的局势。原以为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却不想因传话失准,反惹来杀身大祸。潘仁美那老奸巨猾的人,定会趁此借题发挥,上奏朝廷,说杨家兄弟扰乱法场,抗命救人,到时只怕儿子们连狡辩之余地也无。

他喉咙微微动了动,终于低咳一声,沉声说道:“杨洪,你错传了一句话……我杨家,又要平白多一桩罪了。那潘仁美准参我几个儿子一本。”

杨洪早已瘫跪在地,浑身打颤,眼泪混着汗水一并流下:“老奴该死……是老奴……害了将军……”

佘太君站在一侧,衣袍猎猎,眼中也有泪光闪动。她咬了咬牙,道:“杨洪,你别难过。你是忠心,你是为了救人,你不是有心犯错。”

她转过头,看向丈夫,声音低沉却坚定:“继业,你犯了什么罪?七郎若是触犯王法,为何要你与杨景陪绑?”

杨继业苦笑一下:“夫人,六儿是替任堂惠去死,我,是自己请的忠孝带。我不怪谁,愿死而已。”他顿了顿,眼神有些涣散,“两个儿子陪着我一起走了,我这条命,还剩什么?”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交代后事:“太君,你带孩子们离开法场。等我们死后,把尸首收好,送回老家山西火塘寨。你领着儿女辞官回乡,田园隐居,不必再涉朝局。”

佘太君的指关节紧紧攥在袖口之中,骨节泛白。她猛然抬头,语气陡然冷硬:“你不忍看孩子死,我就忍得住你们父子三人血溅刑台?你说你活不成了,我呢?你要我看着你们就这样被宰了?”

“既然皇上不念杨家功劳,他无情,咱便不义。我现在就替你松绑,咱们反出东京,把旧日部曲一召,拉回河东去不就完了?!”

话音一落,四下一片死寂。

杨继业脸色陡变,厉声道:“夫人,这话万万说不得!”

他挣扎着直起身子,眼神里尽是怒意与伤痛:“我杨家是忠良之后,归了大宋,保了赵家,这是誓言,是信义,是忠臣之节!你叫我反?那是乱臣贼子做的事!”

佘太君咬牙道:“可今日你便要死了!你死,我儿死,我们杨家几十年血汗算什么?”

“咱们杨家南征北战,换来的不是荣耀,而是断头台!你还在这里谈什么忠义?”

“夫人……”杨继业语气低缓下来,似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咱们今日不是为了当今天子,而是为了先皇赵匡胤。”

他抬起头,眼神透出几分追忆与沉重:“别忘了铜锤换玉带,别忘了当初先皇是怎么收我们杨家的。”

他说着,眼神看向天穹,像是透过酷暑的阳光,望见了那段早已尘封的往事。

“我父火山王杨衮,原保北汉刘贵。先皇赵匡胤亲征北汉,与我父阵前交锋,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我父扔起走线铜锤,要砸他命门。先皇见势不妙,想躲,可马失前蹄若不是我父当时手下留情,那一锤下去,他连骨头都不剩。”

“先皇闭眼等死,我父收了锤。事后,先皇问他为何不杀,我父说,看你年轻,不忍下手。”

“赵匡胤当场跪谢,说他日若成大事,愿杨家为开国功臣。我父却说:‘忠臣不事二主,我既保了北汉,不可再保宋。’先皇三劝无果。我父只说,‘我不保你,也不反你,等我儿子长大,他愿保谁,是他自己的事。’”

“于是,先皇问将来若要收我为臣,凭什么信?我父交出铜锤,先皇解下玉带,两人换誓为证。”

他看向佘太君,语气沉静而有力:“铜锤换玉带,是我杨家之根。我父未保赵宋,是留这个缘分给我。我不能毁了这誓言。”

“后来宋军三征河东,先皇年老,依旧亲至战场,拿出玉带,说:‘这是当年誓言。’我才肯归宋。”

“我归朝那日,先皇未等我表忠,就修下天波杨府,封我金刀世袭,又封你为无佞侯,一品诰命夫人。我们享的这份恩,是先皇给的,不是现在的赵家子孙能抹掉的。”

“我可以死,但不能反。若反,辱的不只是我杨继业,而是整个杨家列祖列宗!”

一番话说得铿锵如金石,杀气顿散,仿佛连烈日都低下了头。

佘太君默然良久,终于低下头,咬着牙缓缓点头:“好吧……既然如此……我不反,等着收尸。”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传旨官高声叫喊:“祭奠法场的人该离场了,时辰到了!”

杨家儿郎不舍离去,五郎气得哇哇大叫,仿佛要喊破天:“咱们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吗?我们一点救都没有了!”

阳光滚烫如油,毒辣的热浪卷过刑台。此时的潘仁美坐在监斩棚中,眼中带笑。他早算好时辰:今日郑王、高王、呼王都未上朝,赵光义又不知所踪,朝堂空虚,他此刻动手最稳妥不过。

“今日斩杨继业,明日参佘氏满门。”他心中暗喜,一挥手:“来呀,点第三声追魂炮”

炮响一旦三声完,人头便要落地。

然而就在刽子手举起鬼头大刀,刀锋映出三具即将断首的人影之时,忽然法场东侧一骑如飞,破风而来,喝声震天:

“刀下留人八王千岁到!”

潘仁美心头骤紧,脸色煞白:“他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了?!”

原来这一日,赵德芳因病未上朝,在王府中卧床静养。午时三刻,远处城南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炮响,震得窗户轻颤。他心头一惊,立刻坐起,皱眉问近侍陈琳:“什么动静?是谁要行刑?”

陈琳一愣,忙道:“千岁,我也不知。奴才这就派人打听。”一炷香不到,侍卫急报回来:“是杨家将被押赴刑场。”

赵德芳闻言,脸色骤变,怒火中烧。他素知杨家忠勇,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如今竟被问斩?当即翻身下床,命人备轿,亲自前往午朝门外。

法场前,刀斧手已列阵待命,围观百姓聚集如潮。赵德芳下轿后,目光一扫,便看见了被缚立柱的老将杨继业与他儿子杨延昭。两人满身尘土,衣甲未整,却神情肃穆,一言不发。赵德芳心中一紧,快步走近:“老将军,你犯了什么事,要受此大刑?”

话未落地,七郎杨延嗣怒声抢道:“皇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翻脸无情,弃我们如敝履,只认他岳父潘仁美,如今还要置我杨家于死地!”

杨继业脸色一沉,厉声喝止:“闭嘴!不得胡言乱语!”眼中怒火翻滚,但更多的是焦灼与痛心。他知七郎年少气盛,但如此直言陛下失恩,实乃大忌。

赵德芳眼神复杂,压低声音追问:“究竟是为何事?”

杨继业低声将比武擂台一事详述,语气沉重:“我儿误伤潘太师之子,虽事出有因,然命已丧于擂台。如今潘丞相怒火不歇,借机罗织罪名。微臣老朽,甘受国法,只望千岁代我求情,饶王大人一命。”

赵德芳一时无言,目光转向王苞。那王丞相低眉垂首,视死如归,一语不发,眼中尽是死志。赵德芳急道:“陈琳,听我令,此案未明,未得我旨意,谁也不得动刀!”

陈琳面露难色:“千岁,奴才哪敢违命?只是……监斩官若执意行刑,我等难以阻拦。”

“谁是监斩?”赵德芳沉声问。

“是……潘国丈。”

“果然潘仁美!”赵德芳拂袖转身,疾步奔向监斩棚。

棚内,潘仁美正与手下商议,闻听八王到来,慌忙起身,笑脸堆上:“哎呀,这不是八王千岁?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赵德芳冷冷看他一眼,声音压低却含着威严:“监斩杨继业,是你之命?”

“正是。”潘仁美躬身施礼,“千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事,臣实在难为。”

“你倒是义正辞严!”赵德芳反问,“老将军犯了何罪?”

潘仁美咳嗽一声:“七郎劈死我儿潘豹。依律,当斩。父子一体,老将军亦难辞其咎。”

“你儿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犯规在先,死于擂台,是咎由自取。”赵德芳冷笑,“那你儿误杀旁人,难道说你也要伏法?”

潘仁美语塞,但仍强作镇定:“千岁,潘豹已死,万事皆空。请千岁明察微臣奉的是圣旨。”

说着,他自怀中取出一道黄绫诏书,双手奉上。赵德芳接过,看了几行,眉头紧锁,接着咬牙一撕,将圣旨撕得粉碎。

“千岁,这可是欺君大罪!”潘仁美惊叫。

“你这宵小之辈,陷忠良于不义,扯了圣旨也值!”赵德芳怒不可遏,猛地举起金锏,“先打你个奸贼,再放杨家人!”

潘仁美脸色惨白,一个箭步躲开,潘洪更是吓得从八王胳膊底下钻出,仓皇往金殿奔逃。

赵德芳怒火未消,提锏追来。潘仁美顾不得太师身份,直奔龙阶,高喊:“万岁救命!老臣冤枉啊!”

赵光义正于御案批事,闻声皱眉:“谁在殿外喧哗?”

潘仁美冲入大殿,扑通跪下,语无伦次地将事情禀报:“八王千岁不由分说,要打老臣,还撕毁圣旨,罪不可赦!”

赵光义一听,脸色骤变,扶起潘仁美,怒道:“赵德芳,竟敢欺君罔上?你怎敢撕朕的旨意?”

殿中气氛紧张之极。偏这时,赵德芳气势汹汹登殿,目光如电,盯住潘仁美不放。赵光义见他,压住怒气问:“皇侄,你来上殿有何要紧之事?”

赵德芳躬身道:“臣听闻处斩杨家将,特来求情。杨家为国尽忠,罪不至死,还请万岁开恩。”

赵光义却摇头:“你不知七郎杀人之事?人命关天,岂能徇私?”

“万岁,潘豹死于擂台,是他先犯规在前,杨景、老将军皆无罪。”赵德芳恳声道,“再说,杨景是御妹之夫,老将军是开国功臣。念在旧情,还望手下留情。”

赵光义沉吟片刻,终道:“老将军之罪,朕未定;杨景杀人,实属大过。念其皇亲之身,暂免一死。至于老将军是否甘愿代子伏罪……问他自己去。”

烈日当空,刑场上人影如林,肃杀之气弥漫。杨七郎跪伏于刑台之下,汗水顺着颈脖流下,心头却一片宁静。他不是怕死,只是不甘。

远处尘土飞扬,八王赵德芳快马加鞭而来,翻身落地便快步走到杨继业面前。老令公满面风霜,眼神沉如古井,听他一讲,竟只是长叹一声,缓缓摇头。

“王爷,若是要放,就一同放了;若是要杀,我杨继业便与我儿一块儿赴死。”他语气平静,却如铁锤敲心,重重砸在人心头。

“老令公”赵德芳愣住了,旋即劝道,“救一个是一个,眼下还有回旋的余地。”

杨继业却不改神色,声音低沉而坚决:“我不是拿生死来博同情。只是我七儿子杨延嗣,虽误伤潘豹,实乃擂台斗将,刀枪无眼,更何况那潘豹手上也背着四条人命,此人心如蛇蝎,杀人如麻,早已民怨沸腾!既为军中比武,胜负生死,岂能一味偏袒?他该如何处置?”

赵德芳一听,心头凛然,知杨家讲理,不徇私情,不禁点头道:“你说得对。我这就上殿去找皇兄。”

他话音未落,忽听前方一阵喧哗,有人高喊:“西宫娘娘千岁到”

一队宫娥早已排开,香风扑鼻。只见一乘凤车缓缓停下,车帘掀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步出车撵。她头戴凤冠,霞帔曳地,明艳照人,却哭得梨花带雨,双眸红肿,手中罗帕紧掩樱唇,一边哭喊:“兄弟啊你死得冤枉啊!”

赵德芳望去,心头顿时火起: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人情正难求,你偏来闹事!

他快步迎上,挡在娘娘面前:“娘娘千岁,你这是要去哪儿?”

潘素蓉一见八王,神情顿变,声音一紧:“我去见万岁,为我兄弟请命,叫皇上替我兄弟报仇!”

赵德芳冷冷一笑:“人死不能复生,报什么仇?此事已有定论。”

“那不行!”潘素蓉当即昂起头,双目含泪却满是倔强,“我兄弟是皇亲贵胄,不能白白死去!”

“立擂比武,自有生死。你兄弟杀人就算英雄,别人杀了他便要偿命?这是什么道理?”

“我兄弟不是别人!他是我爹潘仁美的亲儿,是皇亲国戚!”她的声音逐渐尖锐,引得周围人窃窃私语。

赵德芳冷哼一声,厉声反驳:“呸!真不知羞耻!还敢自诩皇亲?你们潘家若不是仗着杨家铁血征战、身死疆场,你如今能安坐深宫、锦衣玉食?若不是老令公披甲出征,哪有你们如今荣华富贵?”

潘素蓉面色大变,咬牙道:“赵德芳,哀家好歹是你婶娘,你竟敢如此无礼?哀家要奏明万岁,叫皇上为潘家作主!”

话音未落,她便要越过赵德芳直奔金殿。赵德芳气得举起玉锏,眼看要落下来,潘素蓉却早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哭喊着奔向八宝金殿。

赵德芳望着那背影,眼神愈发凝重,拳头暗紧:若让这奸妃先一步上殿,皇兄耳根一软,这事怕是难成了。

他牙关紧咬,转身快步追上,一念至此:罢了,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我赵德芳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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