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送来黄河的涛声，混合着篝火的烟味。
毛承克走到河边，用河水洗去脸上的血污。
倒映在水中的身影，肩甲上还沾着战场的尘土，而远处的贺兰山，正被夕阳染成血色。
黑河边东江军正一批批的将战俘斩首并扔入河中。
这一过程极其血腥，灵魂身为后世人的毛承克实在无法习惯。
但不留俘虏的命令是他下的，而这些蒙古人确实也有取死之道，死不足惜。
当最后一名俘虏被处理完毕时，月亮已升上中天。
毛承克望着篝火旁东江军士兵擦拭武器的身影，突然下令：“分出三百人，去掩埋蒙古兵的尸体。”
郑钱愣住了：“少帅，这些鞑子杀我百姓时可没手软！”
毛承克望着河谷中星罗棋布的尸身，沉声道：“我们是王师，不是强盗。”
夜色渐深，掩埋尸体的士兵们将蒙古兵的尸身堆成石冢。
此战东江军与蒙古的遭遇战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快。
蒙古人一战损失了差不多两千人，其余人员则仓皇逃离了战场。
这时对蒙古人的审讯已经有了结果，赵守忠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急不可待的向毛承克汇报起来：
“少帅，这些蒙古人自称都是察哈尔部，入关只为抢劫，并没有什么别的动机。”
这个说法倒是和先前那他千户的说法一致，难道事实果真如此吗？
毛承克紧皱眉头，他的内心里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别的不清楚，但蒙古察哈部他是知道的，这是明末少数和大明还保持盟友关系的蒙古部落。
直到他们的部落首领林丹汗死前，都一直和大明联手对抗后金，按道理讲让应该是不会突然袭击大明的。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走，带我去见见那几个蒙古鞑子，本少帅不信了从他们嘴里问不出话来！”毛承克不死心，决定亲自去会会那几名俘虏。
片刻后，赵守忠将他带到一处帐篷里，刚一进去便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帐篷里十几名蒙古兵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你们就这样放在一起审讯的？”毛承克瞪大眼睛质问道。
“有.....有什么问题吗？”赵守忠面露惊慌之色。
“唉！你真是......审的不错，下次别审了！”毛承克真恨不得踢他一脚。
“少帅，我又哪里做错了？”赵守忠苦着脸问道。
“你猜猜把这些人放到一起，他们会不会串供？”毛承克没好气说道。
“呀！”赵守忠猛得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毛承克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大呼小叫的赵守忠，径直走到那几个蒙古兵前。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名断了腿的千夫长。
“把这人留下，其他人全部带出去。”
很快，帐篷里就只剩下了那名千夫长、毛承克和赵守忠三人。
“用冷水泼醒他。”
随着一盆冰凉的河水淋在千夫长脸上，他一下子从昏迷中惊醒了过来。
当他看到周围只剩下了他一名蒙古人之后脸上一下子就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会说汉话吗？”毛承克问道。
千夫长吐出一口血沫，“呸！要杀要剐随便！”
“倒是条汉子！”毛承克点点头。
毛承克从腰间解下皮囊，酒水缓缓倒在千夫长干裂的唇上。
浑浊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血迹斑斑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
“林丹汗还在青海湖畔饮马，” 他的声音放得极缓，一边给千夫长喂着酒一边说道，“他与大明相约共抗后金，你们察哈尔部，为何背弃盟约？”
千夫长的喉结剧烈滚动，盯着毛承克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
毛承克捕捉到这细微变化，猛地扯起对方染血的衣领：“可现在，你们却拿着女真的兵器，吃着后金的粮食，来抢大明的百姓！”
“胡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拿了后金的好处？”千夫长话刚一出口便知大事不好，不过想要收回却已不可能。
毛承克长笑一声，将皮囊里剩余的酒水尽数泼在千夫长脸上，“说！皇太极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好处？” 千夫长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笑，震得断腿处的绷带渗出鲜血，“我们不是察哈尔部！”
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喷在毛承克甲胄上，“科尔沁部的牛羊被女真抢光，妇孺被掳去辽东当奴隶！我们不抢汉人，难道等着饿死？”
他忽然伸手死死攥住毛承克的手腕，“你们汉人总说蒙古人背信弃义，可林丹汗的大军龟缩在青海，眼睁睁看着我们被女真蚕食！”
毛承克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说你们是科尔沁部落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都说的通了，科尔沁部落是最早被后金征服的蒙古部落。
他们受到皇太极的鼓动来劫掠大明倒是说的过去的。
不过他们部落和大部并不接壤，想要来到大明必须要从察哈尔部的地盘上经过。
看来不管怎么样，察哈尔部也不可能是完全无辜的。
千夫长自知说漏嘴的脸色瞬间煞白，挣扎着想坐起却扯动断腿，疼得冷汗直冒。
毛承克却突然放缓语气：“我可以放过你，” 他俯身凑到对方耳边，“但你得告诉我，后金给科尔沁许诺了多少粮草？蒙古部落都有哪些人参与？还有 ——”
他的声音陡然冰冷，“林丹汗是否知晓这场阴谋？”
千夫长望着毛承克阴沉的脸，又看向帐内摇曳的火把，突然剧烈喘息：“林丹汗... 什么都不知道... 皇太极说... 拿下宁夏卫，就帮我们夺回草场...”
毛承克长舒了一口气，林丹汗不知道意味着至少在明面上，察哈尔部还没有公然背叛大明。
“除了你们科尔沁还有谁参与进来？”
“我说了，你真会放过我吗？”千夫长语气闪烁，怕毛承克言而无信。
“当然了，我东江军的信誉是连皇太极都承认的。”毛承克露出一副和蔼的笑容道。
“我说，我说......”千夫长的心里防线终于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