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继续。那夜东侧塔楼的惊魂,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缓慢扩散,改变着水下的生态。
梵卓依旧神出鬼没,但温眠能感觉到,那种无处不在的、带着审视与杀意的冰冷压迫感,似乎淡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关注。他不再仅仅是黑暗中评估猎物的掠食者,更像是一个……对某件新发现的、功能不明的工具产生了研究兴趣的收藏家。
她的活动范围被默许扩大了。一些原本紧闭的、布满蛛网的房间,她尝试推开时,发现门锁早已腐朽。她开始系统地清理,不仅仅是表面的灰尘,还包括那些堆积在角落、覆盖着厚厚尘土的杂物——破损的盔甲、断裂的兵器、一些看不清面容的肖像画碎片,以及更多散落的、以各种古老语言书写的卷轴和书籍碎片。
她在清理一个位于古堡西翼、看起来像是旧图书室的房间时,有了新的发现。在一堆被虫蛀大半的普通书籍下面,压着一本用暗紫色不知名皮革装订的手札,保存得相对完好。手札的扉页上,用一种优雅而古老的血族花体字写着:
“论血脉契约与力量枷锁”
—— 拜恩·梵卓
拜恩·梵卓?是梵卓亲王的名字?还是他的某位先祖?
温眠的心跳加快了。她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只有尘埃在光柱中舞蹈,这才小心地翻开手札。
里面的内容比之前那本古籍更加深入,也更加……触目惊心。它详细论述了某些极其古老强大的血脉(尤其是像梵卓这样的亲王级血族)在获得毁天灭地力量的同时,往往会被自身的力量所诅咒,形成一种内在的“力量枷锁”。这种枷锁在宿主虚弱、失控或遇到特定刺激时(比如新月之夜,或者纯净的光明力量),会剧烈反噬,如同无形的锁链从内部撕裂宿主,带来极大的痛苦,甚至可能导致彻底的疯狂或自我毁灭。
而“钥匙”,并非某种实物,往往与能“安抚”或“中和”这种狂暴力量的特质有关。手札中模糊提到,某些极其罕见的、天生蕴含强大生命与净化之力的血脉(例如最高阶的灵媒),其血液可能具备成为“钥匙”的潜质,但过程极其危险,如同行走于刀锋,稍有不慎,锁链未开,持“钥”者便会先被反噬的力量撕碎。
“钥匙”并非为了解除枷锁,而是为了在枷锁反噬时,提供一种“稳定”和“疏导”,帮助宿主度过最危险的时期,避免彻底的崩溃。
温眠合上手札,指尖冰凉。这解释了塔楼里那些具象化的暗影锁链,解释了梵卓那非人的痛苦,也解释了他对她血液的复杂态度——既是渴望缓解痛苦的甘泉,也可能是在他失控时,能插入“锁孔”、带来未知变数的“利器”。
他需要她,但同时也忌惮她。
这天下午,天气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古堡的尖顶。温眠正在清理那间旧图书室,试图将尚能翻阅的书籍分类整理。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墨和霉菌的味道。
毫无预兆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伴随着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的悸痛。她扶住身旁的书架,才勉强没有摔倒。这种感觉……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并非来自外界的压迫,而是源于体内血脉的某种……共鸣?或者说,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