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奶奶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傅云深和林栋也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把这场风波用利益暂时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林雨感觉到身后傅思雨那带着急切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稳步上前。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方才长辈们谈利益交换时，自己若是贸然开口，只会搅了局，惹得傅云深、林栋不快，就连柳奶奶怕是也会觉得他不懂事。如今尘埃落定，正是开口的好时机。
有柳家入局分走大头利润，傅、林两家的合作早已绑死在利益链条上，即便没了联姻这层关系，也断不会轻易破裂。
更重要的是，柳奶奶绝不会愿意看到傅、林联姻后联手提防柳家——毕竟这六成利润，说是补偿，不如说是柳家硬生生“拿”来的，两家心里定然憋着气，真成了亲家，暗地里联手挖坑也不是不可能。
“傅家主，爸，”林雨声音沉稳，目光先落在傅云深身上，再转向林栋，语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今日这场闹剧，症结终究是思雨不情愿这门婚事。”
他侧头看了眼傅思雨，见她紧张地攥着衣角，才继续道，“强扭的瓜不甜，思雨既不愿，不如让她自己做决定，毕竟日子是她往后要过的。”
傅云深眉头当即皱起，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林雨，话不能这么说。联姻关乎两家体面，岂是小辈能儿戏的？传出去，傅、林两家的脸往哪搁？再说，我是她爸，还能害她不成？闹到这步田地再作罢，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他刻意强调“小辈”二字，显然是想要摆出长辈的架子压林雨一头。
林栋站在一旁，虽未直接发作，话语里却藏着锋芒：“小雨，你如今是柳家姑爷，林家的事你本就不该多嘴。而且小杰亲事是我林家未来的根基，容不得你搅局。”
他看似在劝诫，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提醒林雨“外人”身份，显然对于林雨当初入赘柳家的事还耿耿于怀。
两人一唱一和，表面维持着体面，实则暗藏机锋。
就在这时，主位上的柳奶奶笑了起来，拐杖在地上轻轻敲了敲，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温和慈蔼：“傅家主，林家主，小雨这话在理啊。”
她看向傅云深，语气虽温和却带着分量，“小思雨不乐意，何必要硬凑在一起呢？真成了亲，往后三天两头闹别扭，合作还能顺顺当当？别到时候再闹得鸡飞狗跳，怕是比今天这场面还难看呢。”
傅云深和林栋脸色微变，对着柳奶奶不好发作，只能闷着声。
林雨适时接话，语气依旧沉稳：“奶奶说得是。合作的根基从来不是联姻，而是咱们几家的利益绑在一处。”
“如今柳家也入了局，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份牢靠，比一桩勉强的婚事要扎实得多。”
他这话既给了傅、林两家台阶，又暗暗点出柳家在场的分量——有柳家盯着，谁也别想在合作里耍花样，联姻反倒成了多余的束缚。
傅云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看柳奶奶，又看看低头抿唇的傅思雨，最终重重哼了一声，没再反驳。林栋站在一旁，虽没再说话，那眼神却像淬了冰碴子，刺得林雨后背发紧。
大堂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在傅云深、林栋和傅思雨之间转来转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紧绷。
傅思雨攥着衣角的手微微松开，眼底闪过一丝希冀，又飞快藏起，悄悄抬眼看向林雨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麻。
傅思雨站在林雨身后半步的位置，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
男人肩背挺直，像株迎着风的白杨，明明身形和傅雨有七八分相似，此刻却透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沉稳气度——面对傅云深和林栋两位家主的诘难，他既没有退缩，也没有疾言厉色，只凭几句不卑不亢的话，就稳稳地撑住了场面。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随即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咚咚的声响在耳畔回荡，盖过了大堂里隐约的议论声。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指尖能清晰地触到那急促的搏动，脸颊也跟着泛起热意。
怎么会……心跳得这么快？
她望着林雨的背影，恍惚间竟和记忆里那个“白月光”般的傅雨重叠在一起。曾经，她总觉得傅雨是世上最好的人，会在她被欺负时站出来护着她，会把最甜的糖偷偷塞给她，那些细碎的温柔像月光一样，在她心里亮了好多年。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道月光渐渐模糊了。
反倒是眼前林雨的身影在她心里渐渐加深……
他明明和自己不算熟络，之前自己还得罪过他，虽然自己道歉了，但他愿意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为她对抗两家的决定。
他的声音很稳，眼神很亮，说“让她自己选择往后的路”时，语气里的认真几乎要漫出来。
傅思雨眨了眨眼，试图看清记忆里傅雨的样子，可脑海中浮现的，却越来越清晰地变成了林雨的脸——他说话时微微蹙起的眉峰，他看向自己时“温和”的眼神，甚至是他此刻微微侧过脸时，下颌线清晰的弧度。
那个“白月光”的轮廓，正一点点褪去傅雨的影子，被林雨的模样悄悄替代着。
她后知后觉地咬住下唇，心里又慌又乱。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把林雨和心里那个位置的人弄混？
可胸腔里那不停加速的心跳不会骗人，眼底那抹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也不会骗人。
傅思雨低下头，看着自己攥得发白的指尖，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心动，是藏不住的。
前方，林雨还在和傅云深、林栋交涉，声音透过空气传过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傅思雨深吸一口气，悄悄挺直了背脊——有他挡在前面，好像再难的坎，也没那么可怕了。
傅云深和林栋对视一眼，显然没打算松口。林栋刚要再说些什么，傅思雨却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抬起头。
方才林雨挡在身前的模样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那些关于“联姻”的话语像针一样扎着耳朵，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完全没了章法，只凭着一股冲动脱口而出：“我才不愿意嫁给什么林杰！如果非要嫁，我……我宁愿嫁给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