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字,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秦!果然是秦!异人公子所在的秦国!
赵政看着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先生之生机,不在邯郸,不在财货堆砌之所。而在西,在那虎狼之地,在那锐意东出之国。”
他顿了顿,看着吕不韦眼中爆发的精光,给出了最终的答案:“将汝之浮财,化为助秦东出之资粮。将汝之游势,铸成稳固秦廷之基石。待到大秦兵锋东指,气运席卷天下之时,汝今日所投,必将获报于万一。”
“此乃,顺天应人之道。亦是汝吕不韦,摆脱商贾宿命,名垂青史之唯一途径。”
吕不韦如痴如醉,仿佛看到一条金光大道在眼前铺开!所有的困惑、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投资国势!绑定秦国!这已远超他“奇货可居”的原始谋划,这是真正的……从龙之功!不,甚至是……扶龙腾飞!
他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然后对着案几后那瘦小的身影,推金山,倒玉柱,行了一个无比庄重、无比虔诚的跪拜大礼!
“不韦……拜谢公子指点迷津!”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不韦愿效犬马之劳,助公子……助大秦,成就万世之业!”
这一刻,吕不韦彻底拜服。他投资的,不再仅仅是秦异人,甚至不仅仅是秦国,而是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孩童,以及他所代表的……天命所归!
赵政坦然受了他这一拜,微微颔首。
感受着体内那一丝秦国国运带来的暖意,赵政心里安心了几分。
……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邯郸城高耸的城墙上。
质子府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几辆看似普通、却加固了车轴的马车,在十余个身着黑衣、气息精悍的护卫簇拥下,融入了漆黑的街巷。
吕不韦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扮,外面罩着不起眼的灰色斗篷,亲自驾驭着为首一辆马车的副手位置,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车厢内,秦异人紧紧搂着面色苍白的赵姬,两人眼中既有逃离牢笼的期盼,更有对未知前路的恐惧。
年仅七岁的赵政,则安静地坐在车厢角落,裹着一件厚实的皮袄,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这次逃亡,吕不韦策划已久。
自从那夜被赵政一语点醒,下定决心将全部身家押在秦国这辆战车上后,他便以惊人的效率和手腕开始运作。
重金贿赂赵国守城将领、买通关键路卡的官吏、安排可靠的接应人手、规划最隐秘的路线……每一个环节都经过反复推敲。
他深知,一旦失败,不仅秦异人一家性命不保,他吕不韦和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将在赵国承受最酷烈的刑罚。
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顺利通过了几道看似松懈、实则暗藏杀机的哨卡,队伍沿着预定路线,向着西方疾驰。
天色蒙蒙亮时,队伍已离邯郸数十里,进入一片丘陵地带。
枯木败草,银装素裹,四周一片死寂。
吕不韦稍稍松了口气,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最危险的一段路,才刚刚开始。
果然,就在车队即将穿过一处狭窄的山谷时,异变陡生!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如同毒蛇般,从两侧的山坡枯树林中激射而出!目标明确,直指车队中央那辆载着秦异人一家的马车!
“敌袭!保护主公!”护卫头领一声怒吼,黑衣护卫们瞬间拔出兵刃,格挡箭矢,结成一个紧密的防御圈,将马车护在中央。
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和箭矢钉入车板的闷响不绝于耳。
拉车的马匹受惊,扬蹄嘶鸣,车队一阵混乱。
“是赵国的追兵!人数不少!”
吕不韦脸色铁青,拔出腰间佩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料到赵国王室不会轻易放秦异人归秦,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迅速,拦截的力度如此之大!
山坡上,人影幢幢,近百名身着赵国军服的甲士现身,手持弓弩刀剑,在一个身着低级军官服饰、眼神阴鸷的汉子带领下,缓缓压了下来。
为首那军官冷笑道:“吕不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秦国质子,意图叛逃!还不束手就擒!”
吕不韦心知此事绝无善了,唯有死战突围。他正要下令冲锋,眼角余光却瞥见车厢帘子被一只小手微微掀开一道缝隙,那双漆黑平静的眸子正透过缝隙,冷漠地观察着外面的局势。
赵政的目光扫过山坡上的追兵,尤其在几个看似普通、却隐隐站位契合某种阵势,气息比旁人悠长沉稳的甲士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的圣人神念敏锐地捕捉到,那几人身上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虽然粗浅,却绝非普通军士所能拥有。
“果然是玉虚宫的外门手段……连追杀,都要假手凡人,披上层军士的皮。”赵政心中冷笑。
这几个炼气士修为低微,大概刚入门不久,但在这种凡人战斗中,却能起到关键作用,比如增强某些军士的力气、速度,或者暗中施展些扰乱心神的小法术。
此刻,护卫们虽然拼死抵挡,但人数处于绝对劣势,阵型在箭雨和对方逐渐收紧的包围下,已显摇摇欲坠之势。一旦被彻底合围,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等了。
赵政悄然闭上双眼,将全部精神集中。他如今灵力微乎其微,强行施展攻击法术无异于自杀。
但,圣人对于能量本质的理解和操控,远超此界任何修士。
他需要做的,不是硬碰硬,而是……四两拨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