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高曦月性子娇纵，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可偏偏嘴上功夫又不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脯剧烈起伏。
终于，她气急了，猛地伸手指着青樱的鼻子，声音拔高，带着哭腔的转向姜云舒：
“皇上…您看看她！她一个贵人，竟敢如此顶撞臣妾！以下犯上，尊卑不分！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真就迅速蓄满了泪水，要掉不掉，显得无比委屈。
终于！！！
姜云舒心中激动得几乎要放鞭炮！等了这么久，可算等到这句能让她顺理成章介入的话了！
她强压下差点上扬的嘴角，面上依旧沉稳。
她轻咳一声，目光扫过高曦月，又瞥了一眼梗着脖子的青樱，快速说道：
“好了……贵妃协理六宫，宫规礼法，自然熟稔。”
“此事，就交给贵妃处置吧。”
说完，她像是生怕再被缠上，立刻转身，抬脚就要走，嘴里嘟嘟囔囔:
“朕去趟果园……”
“……不是，朕回养心殿批折子。”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走得飞快，只听身后远远传来一句……
“双喜！还愣着干什么？打啊！”
姜云舒脚步微顿，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这贵妃，没白封。
—— ——
远离了这两个女人，姜云舒脚下生风地逃回了养心殿，直到踏入那熟悉的地界，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刚走进殿内，一道身影便已默默迎了上来。
正是进忠。
不过短短时日，他已然有了很大的变化。
虽然依照宫规，他如今的品级还远不够资格穿蟒袍，但身上那身太监服，所用的料子明显细腻了许多。
不再是御膳房那种粗糙的灰布，衣襟和袖口处还绣着些精致的暗纹，衬得他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添了几分清雅。
姜云舒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了一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嗯，是她养的小青葱，瞧着就水灵，打扮起来更是顺眼。
进忠见她进来，立刻上前，动作轻柔地帮她脱下明黄外袍，仔细挂好。
随即，他端过一个盛满温水的金盆，屈膝跪倒在地，双手将盆高高举起，低眉顺眼地奉到她面前，准备伺候她净手。
姜云舒的眉头微微一皱:
“谁让你做这些的？朕不是让你专门伺候笔墨吗？这些杂事，自有其他人去做。”
进忠举着盆的手微微一顿，头垂得更低，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哪里敢说实话？
难道要说自己是怕她觉得自己无用，所以故意抢了其他小太监的活儿，就是想能多靠近她一点，多做些能触碰到她的事？
他不敢。
他只是将盆又往上举了举，声音平稳地回道：
“奴才……奴才只是想皇上回来能舒心些。”
姜云舒看了他片刻，没再追问，终究是将手放入了温水中。
净手完毕，进忠默默起身，将金盆交给候在一旁的小太监，自己则快步走到御案旁，开始默默地研磨。
很快，淡淡的墨香散开。
进忠研好了墨，又端起旁边一直温着的清茶，双手奉到姜云舒面前：
“皇上，喝口茶润润喉吧。”
姜云舒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微凉的指节，看到他的耳根似乎又悄悄漫上了一点红晕。
她抿了口茶，没说什么，只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进忠恭敬的站在一旁，眼神却有些飘忽，思绪回到了昨天，李玉与他的谈话……
昨天夜里，李玉避开进保，将他叫到一旁的僻静处。
李玉打量着他，语气平和：
“进忠啊，你近来在御前当差，诸事可都熟悉明白了？”
进忠恭敬回答：“回师父的话，都明白了，多亏了师父悉心指点。”
李玉点了点头，沉吟片刻：
“还有一点，为师瞧着你……好像不太明白。”
进忠心头一跳，抬眼看向李玉：
“师父指的是……？”
李玉往前凑近半步，压低了声音：
“你知不知道……这宫里，除了男女之事，还有那……男子与男子之间的……”
“？！”
进忠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猛地抱住自己双臂，连退好几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玉，声音都变了调：
“师，师父！你……你！！”
他以为李玉对他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李玉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失笑，无奈地摇头：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正了神色，低声道，“我是在说皇上！”
“皇上？” 进忠更懵了。
“你难道没发觉？皇上对你，与对其他人，很是不同吗？”
不同？
进忠怔住了。
细细回想，似乎……确实如此。
皇上会亲自夹菜给他，会特意将他从御膳房调到御前，会特意嘱咐李玉不能打他，会在他伺候笔墨时，目光时常落在他身上……
这些看似不经意的举动，此刻被李玉点破，串联起来，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他从未敢去深思的方向。
“可……可那是皇上啊！”
进忠声音干涩，心乱如麻。那可是九五之尊，是天一样的存在！
而且……自己……自己不是男子啊……
这个念头刚刚划过脑海，进忠就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哦……不是男子……好像……正好……
李玉将他变幻不定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做奴才的，有些事，要看得开，想得透……”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才能在这深宫里，活得长久，活得……好。”
……
回忆至此，进忠才微微缓过神。他悄悄抬眼，瞥向正专注批阅奏折的姜云舒。
眼前的天子，明明穿着龙袍，却并无多少男子的粗犷，反而更添一种独特的中性风华。
李玉的话不停在他脑袋里回响。
看得开……
才能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