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凌云彻俯首认罪,承认所有罪责皆系一人所为,皇帝胸口的怒火稍平,但看向如懿的眼神依旧冰冷。
他需要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皇后啊,如今人证物证确凿,这奴才也已认罪。你……还有什么话说?”
如懿怔怔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伏在地上的凌云彻。
她心乱如麻,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一旁的容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死死低着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细微声音,带着哭腔不停地劝谏:
“娘娘!娘娘!您在犹豫什么啊,皇上这是在给您台阶下啊!您快说啊!快把事都推到他身上!快啊!”
如懿的嘴唇微微颤抖,茫然地低声喃喃:
“那他怎么办……”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工夫管别人!”
容佩的声音尖锐,咬牙切齿的说着,
“当然是……舍出别人保全自己啊!他对您存了这等龌龊心思,就证明他本身品行低劣,死不足惜!娘娘!您何必……您何必还对他心存不忍?!”
如懿微微愣了愣。
对……凌云彻竟然对自己生出这种心思,足以证明他品行低劣。
他为了向上爬是不择手段的,这些手段就算是告诉别人,别人也不会去做的。
她可是一直忠心于自己的少年郎,既然如此,凌云彻……死不足惜。
更何况,她真的不想再禁足了,禁足就没有好衣服穿,也没有精致的护甲戴!
每天吃剩饭剩菜,害得她天天放屁,她不想再闻屁了。
那比死更让她难以忍受!
如懿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平静,声音干涩地开口:
“此事……臣妾确不知情。一切……皆系凌云彻一人之过,与臣妾……无关。”
凌云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皇帝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
“好,既然与你无关,那便由你亲自下旨……了结此事。”
如懿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让她……亲自下旨处死凌云彻?
如懿的手在袖中死死攥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决断。
她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最终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本宫……赐,凌云彻……加官进爵。”
殿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凌云彻在听到这四个字的刹那,猛地抬起头,看向如懿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他以为……他以为她至少会给他一个痛快。
却没想到,她竟要让他受尽折磨,以最痛苦屈辱的方式死去。
“加官进爵……”
皇帝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好。皇后……处置得宜。”
他目光转向进忠两人,声音没什么波动:
“进忠,由你行刑。”
“姜云舒,你亲自监刑。”
“嗻\/奴才遵旨。”两人躬身领命。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上前,将瘫软在地的凌云彻粗暴地拖拽起来,向外走去。
经过如懿身边时,凌云彻最后看了她一眼。
如懿有些心虚,避开了他的目光,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住,全靠容佩在身后死死扶住。
—— ——
慎刑司刑房内,灯火幽暗,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的血腥气。
凌云彻被绑在行刑椅上,四肢被牢牢固定。
进忠挽起袖子,露出精瘦的手臂,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在整理水盆里浸湿的桑皮纸,那纸薄而韧,透光却不透气。
姜云舒坐在不远处的一张太师椅上,手边放着一杯清茶。
她看着面如死灰的凌云彻,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刑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凌侍卫,说实话,我倒是有些佩服你。”
凌云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布满血丝的眼睛微微转动,看向她。
姜云舒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沫:
“为了一个心里未必有你的女人,担下所有罪名,连死……都选这么个憋屈的法子。值得吗?”
凌云彻无法回答,只能用尽最后力气看着她,眼里满是绝望。
进忠在一旁听着,嗤笑一声,手下动作不停,又将一张湿漉漉的桑皮纸覆盖在凌云彻的口鼻之上。
纸层又加厚了一层。
“值不值得的,人都要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进忠语气轻松,
“凌侍卫,安心上路吧。下辈子投胎,眼睛擦亮些,别再……看上不值得的人。”
纸一层一层地糊上去。
起初,凌云彻还能剧烈地挣扎,胸腔剧烈起伏,试图汲取那微薄的空气。
但随着纸张叠加,他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喉咙里的呜咽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他的脸色由红转为青紫,眼球向外凸出,布满了血丝。
进忠面无表情地看着,拿起最后几张纸,准备落下。
“上路吧。”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看戏的姜云舒,端茶的手指微微一动。
站在她身侧的小太监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
在进忠那最后几张纸即将盖下的瞬间,那小太监食指和中指并拢,猛地一下,戳破了糊在凌云彻口鼻处那厚厚的纸层。
随着一声轻响,一个破洞出现。
原本已经濒临窒息的凌云彻,猛地弓起腰背,透过那个小小的破洞,发出了贪婪的吸气声。
“嗬——嗬——!”
他的声音嘶哑得简直不像人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进忠动作一滞。他猛地扭头,看向那个坏了他事的小太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喝道:
“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那小太监吓得一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指着剧烈喘息的凌云彻,结结巴巴地解释:
“进……进忠公公……他……他快憋死了啊!”
进忠被他这话气得差点笑出来,上前一步,抬手就给了那小太监一个耳刮子,骂道:
“废话!不憋能死吗?!”